神殿外围的废墟中,劫后余生的联盟众人瘫倒在地,喘息良久,才勉强从那天崩地裂的恐怖景象中缓过神来。回望身后那片已彻底化为混沌漩涡、不断湮灭收缩的虚空,每个人都心有余悸,恍如隔世。
“必须尽快找到归路!此地不宜久留!”天衍圣地静瑜真人强撑着站起身,声音虽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虚空神殿正在彻底崩塌,这片外围区域也支撑不了多久。
然而,来时的虚空通道早已消失,四周是破碎的法则和混乱的空间乱流,归路茫茫。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那个扶着半截断柱、脸色苍白、眼神空洞、仿佛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的灰衣青年——林小满。他此刻正望着灰蒙蒙的虚空,嘴里无意识地反复念叨着:“回家…阿黄…我的柴刀…”
这看似神志不清的呓语,在众人听来,却如同醍醐灌顶!
“回家!”古剑门玄重真人眼中精光一闪,“前辈是在点醒我等!心之所向,即是归途!我等被险境所慑,竟忘了最根本的空间锚点——宗门所在!”
“没错!”静瑜真人激动地接口,“神殿崩塌,法则紊乱,常规路径已不可寻!但宗门与我等气运相连,血脉相引!只需凝聚最强的归乡之念,或可感应到冥冥中的坐标,撕开一条生路!”
“而前辈…他此刻心无杂念,唯念归家,此念之纯,此意之坚,正是最佳的引路明灯!”流云阁云逸真人也恍然大悟。
大佬们瞬间达成了共识!这绝非巧合,定是林前辈在以这种独特的方式指引生路!
“所有弟子听令!”赵明长老强压激动,朗声喝道,“摒弃杂念,凝心静气,心中唯存宗门景象,追随林师弟归家之念!”
顿时,所有幸存修士,无论伤势轻重,纷纷盘膝坐下,或回想山门景象,或默念师尊名号,将对宗门的思念和回归的渴望提升到极致。而他们的神念,都不约而同地、如同百川归海般,隐隐与场中那个唯一站着、依旧在发呆念叨“回家”的林小满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共鸣。
林小满对此浑然不觉。他只觉得周围的人突然都安静坐下了,这让他稍微安心了一点。他现在的脑子乱糟糟的,只想着一件事: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他那个虽然破旧但至少安全的小木屋,蒙头大睡三天三夜。这个念头是如此强烈,以至于他无意识地、反复地用手指抠着身旁断柱上的裂纹,仿佛那样就能抠出一条回家的路。
就在他这极度渴望“回归安稳”的执念达到顶峰,并与众人汇聚的思乡之念产生共鸣的刹那——
异变再生!
他体内那混沌本源,似乎感应到了宿主这最朴素、最强烈的“定位”需求,再次无意识地波动!一股玄之又玄、仿佛能贯穿虚空、直达本源的“指引”道韵,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
嗡!
众人汇聚的强烈意念,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在林小满身前不远处的一片虚空,猛地扭曲、荡漾起来!一个极不稳定、边缘不断撕裂又弥合的小型空间漩涡,艰难地成型!漩涡另一端,隐约传来了熟悉的天地灵气波动和遥远却真切的宗门钟鸣!
“通道!是回归通道!”
“成功了!前辈成功了!”
“快!维持住!依次进入!”
绝处逢生的狂喜淹没了所有人!几位元婴大佬拼命输出灵力,勉强稳定住那脆弱的通道。众人不敢怠慢,强忍着激动,井然有序地、争先恐后地投身于那漩涡之中!
林小满几乎是被王大锤和赵明长老一左一右“架着”,第一批冲进了通道。又是一阵短暂的天旋地转后,脚踏实地的感觉和久违的、带着草木清香的清新空气扑面而来!
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眼前,正是青云宗山门外那片熟悉的广场!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让许多弟子忍不住跪倒在地,亲吻着土地,热泪盈眶。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遍整个青云宗!
“回来了!探索队伍回来了!”
“林师叔祖他们成功了!”
钟声长鸣,响彻云霄!以宗主赵山河为首,留守的所有长老、弟子,倾巢而出,来到山门迎接。当看到虽然狼狈不堪、却个个气息沉凝、眼神锐利、显然收获巨大的探索队伍时,整个青云宗沸腾了!
尤其是当众人看到被簇拥在队伍最前方、一脸茫然仿佛还没睡醒的林小满时,欢呼声达到了顶点!
“恭迎诸位长老、弟子凯旋!”
“恭迎林师叔祖(兄)载誉归来!”
盛大的欢迎仪式持续了整整一日。论功行赏,各宗皆大欢喜。青云宗更是收获了前所未有的声望和实实在在的好处(从神殿带出的各种天材地宝、功法碎片)。古剑门冷云获得核心传承,更是震动天南域,古剑门对青云宗(尤其是林小满)感激涕零。
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林小满,对这一切毫无兴趣。
在勉强应付完繁琐的仪式和无数敬畏的目光后,他终于逮到机会,如同逃难一般,头也不回地冲回了后山那间熟悉的小木屋。
“吱呀——”推开木门,熟悉的柴草味和淡淡的霉味扑面而来。阿黄摇着尾巴兴奋地扑上来,舔着他的手心。看着屋里熟悉的简陋陈设,角落里的柴堆,窗台上晒着的干菜……林小满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下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和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总算…回来了…”他喃喃道,声音带着哽咽。什么神殿,什么传承,什么虚空,都见鬼去吧!只有这里,才是他的家。
他踢掉鞋子,也顾不上洗漱,甚至没理会咕咕叫的肚子,一头栽倒在那张硬邦邦的木板床上,拉过那床带着阳光味道(其实有点潮)的旧棉被,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睡觉…我要睡觉…谁也别来吵我…”他嘟囔着,眼皮沉重得再也睁不开,几乎是瞬间,就陷入了深沉无比的梦乡。甚至打起了轻微而均匀的鼾声。
他这一睡,就是三天三夜。
在这三天里,外界关于他“淡泊名利,功成身退”、“视惊天机缘如粪土,唯求内心安宁”的传说,愈演愈烈,他的形象被拔高到了近乎圣人的高度。宗主赵山河亲自下令,后山列为禁区,严禁任何人打扰林师叔(兄)清修。
而林小满,对此一无所知。他只是在睡觉,做着回到黑风寨后山砍柴、喂阿黄的平凡梦境。对他而言,能安心地睡个好觉,能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就是这趟可怕旅程最大的、也是唯一的“收获”。
当他终于在第三日傍晚悠悠转醒,看着窗外熟悉的夕阳余晖,听着阿黄在院子里刨土的声音,满足地伸了个懒腰时,他觉得人生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此。
“还是家里好啊…”他揉着惺忪睡眼,满足地叹气。仿佛那场惊天动地的冒险,真的只是一场遥远的噩梦。
然而,就在他准备起身找点吃的时候,脚趾无意中踢到了床底下那个破咸菜罐子。罐子里,那半枚安静躺了许久的青铜钥匙,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散发出一丝微弱却不容忽视的温热。
林小满的动作顿住了。
“嗯?”他低头,疑惑地看向床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