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婉茹看着他决绝挺拔的背影,又摸了摸颈间价值连城的项链,脸上那抹得逞的笑容渐渐加深,带着一丝计谋成功的得意和势在必得。
而段暝肆坐进车里,揉了揉眉心,脸上才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冷意。为了拿到贺家老宅,给蓝黎一个惊喜,也为了查清外婆之死的线索,有些交易,他不得不做。只是,这其中的界限与代价,他必须牢牢掌控。
——
港城郊外的废弃工厂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残破不堪,沉默地散发着铁锈、机油和腐败物的混合气味。风从破损的窗户灌入,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偶尔有野猫窜过,碰倒了空罐子,那滚动的哐当声便格外刺耳。
空旷的厂房中央,孤零零地悬着一盏大功率白炽灯,灯线摇晃,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投下晃动不安的光斑,也照亮了这片临时清理出的审判区。
陆承枭就坐在光影焦点处的一张旧椅子上,一身黑色长风衣几乎与身后的黑暗融为一体。他姿态看似闲适地跷着二郎腿,锃亮的黑色皮鞋尖在昏暗光线下反射出一点冷芒。他微微仰着头,嘴里含着一根粗壮的雪茄,猩红的火点在薄薄的烟雾后明灭不定。那双轮廓锐利的眼睛半眯着,视线落在虚空中,又仿佛洞穿了脚下猎物的灵魂。他一只手随意搭在椅扶手上,另一只手的指间,正慢条斯理地把玩着一个金属打火机。
“咔嗒。”
“噌——”火焰窜起,映亮他深邃的眼眸和紧抿的薄唇。
“啪。”盖子合上,火焰熄灭。
“咔嗒。”
“噌——”
“啪。”
开合之间,规律而冰冷的声音在死寂的废弃场里被无限放大,每一次响起,都像重锤敲击在人的心脏上,渗人得紧。这声音是这里唯一的主旋律,宣告着掌控者的耐心与冷酷。
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他轮廓冷硬的脸庞,唯有那紧抿的唇线和下颌锐利的弧度,在青灰色的烟雾中若隐若现,更添几分危险的莫测。
他的脚下,匍匐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男人鼻梁上那副破碎的眼镜歪斜地挂着,镜片裂成蛛网,透过缝隙,能看到他眼中极致的恐惧。正是之前莫名从港城医院调离,消失数月的医生——陈卓。他身上的衣服早已被尘土和血污浸染得看不出原色,身体因疼痛忍不住地颤抖,每一次细微的抽动都牵扯着伤口,让他发出压抑的抽气声。
陆承枭缓缓抽了一口雪茄,然后,对着陈卓的方向,轻轻吐出一个个浑圆的烟圈。烟圈穿过冰冷的空气,慢悠悠地飘向陈卓,那浓郁的雪茄香气混合着血腥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诡异氛围。
“还不说?”陆承枭淡淡开口,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慵懒,却像冰锥刺入骨髓,让人无端生出一丝寒意:“嘴巴倒是挺硬的?”
陈卓全身剧烈地一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蜷缩起来,声音因恐惧而断断续续,带着哭腔:“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陆先生......我真的不知道......”
陆承枭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浓浓的嘲讽与不耐:“是吗?不知道?”他微微前倾身体,阴影瞬间笼罩住陈卓:“那你告诉我,为什么突然被调离港城医院,去了深城?嗯?”
强大的压迫感让陈卓几乎窒息,他语无伦次地辩解:“就......就是工作上的正常调动......院里......院里的安排......”
“正常调动?”陆承枭重复着这四个字,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你说,我会信吗?”他顿了顿,目光如手术刀般精准地剖开陈卓的伪装,“陈医生,你当我陆承枭是三岁小孩?敢对我撒谎,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陈卓的心理防线正在一寸寸崩塌,但他仍抱着一丝侥幸,徒劳地挣扎:“真的......陆先生......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抓我......我就是一个普通医生......”
“普通医生?”陆承枭的声音更冷了几分:“不止我抓你,还有人在不惜代价找你,你觉得,他们会像我这样,给你开口的机会?”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陈卓,他猛地一颤,瞳孔骤然收缩,那件事......那件他以为随着时间流逝和地点变换就能永远掩埋的秘密,终究还是被发现了吗?他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以为几个月过去已经风平浪静......冷汗瞬间浸透了他早已湿透的衬衫,比身体的疼痛更甚的,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陆承枭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耐心告罄,说:“我的耐心有限。”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完全笼罩了地上的陈卓:“你若不想少胳膊断腿的,最好老老实实给我交代。我向来不喜欢把时间浪费在你这种人身上。”
陈卓蜷缩着,牙齿咯咯打颤,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不能说,绝对不能说!一旦承认,那就真的是死路一条了!陆承枭不会放过他,而指使他那个人......那个心如蛇蝎的女人何婉茹,更不会放过他!他谁都得罪不起!承认是死,不承认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血腥味,那是他自己刚才被揍时咬破的。
见他依旧沉默,顽抗到底,陆承枭不再多言。他慢条斯理地脱下那件黑色长风衣,随手扔给旁边肃立的阿武,里面是一件剪裁合体的黑色衬衫,更衬得他肩宽腰窄,气质凛冽。
然后,他低下头,开始优雅地、一丝不苟地卷起衬衫的袖子,动作从容得像是在准备享用一顿精致的晚餐。布料一层层折叠上去,逐渐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肌肉线条流畅而漂亮,蕴含着爆发性的力量。
站在稍远处的沈聿和时序,见到他这个动作,几乎是同时,默契地向后退了一步,眼神交汇间,是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们知道,陆承枭要亲自动手了。这意味着,审讯进入了最残酷的阶段,也意味着,陆承枭心底那压抑许久的怒火,需要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
下一秒,陆承枭猛地动了!
快如闪电,疾如迅雷!他一把揪住陈卓的衣领,像拎起一只破败的布偶,将人狠狠掼在冰冷坚硬的水泥柱上!不等陈卓因这猛烈的撞击而痛呼出声,一记沉重如铁锤的拳头已经狠狠砸在了他的腹部!
“呃——!”陈卓的眼珠瞬间暴突,所有的声音都被这一拳硬生生打了回去,只剩下喉咙里发出的、濒死般的嗬嗬声。剧烈的疼痛让他整个人蜷缩成虾米状,胃里翻江倒海,酸水混合着血沫从嘴角溢出。
但这仅仅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