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政大臣塔的夜晚,比首相塔还要寂静。
空气里弥漫着陈旧羊皮纸和干涸墨水的味道。
珊莎·史塔克坐在那张过分宽大的书桌后,烛光将她专注的侧脸映照得有些不真切。
她没有像林恩建议的那样,直接动用财政大臣的权力将那两个蛀虫抓起来。
她知道,自己现在就像是站在悬崖边上,脚下是万丈深渊。
她的一举一动,都被无数双眼睛死死地盯着。
一个来自北境的黄毛丫头,刚刚坐上财政大臣的位置就迫不及待地对王室的旧臣动手?
这在那些贵族老爷们看来,不是立威。
而是史塔克家族急于攫取权力的丑陋吃相。
这会让她,也让她的父亲陷入更加被动的境地。
林恩大人教给她的是屠龙之术,但如何挥舞这把刀,却还需要她自己的智慧。
她不能成为那把刀。
她要做的,是成为那个递刀的人。
会有人替她做这一切的。
而整个维斯特洛,没有比劳勃·拜拉席恩更好用也更锋利的刀了。
珊莎合上面前的账本,那双蓝色的眼眸在烛光下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她站起身,从旁边一堆更为杂乱的羊皮纸里,抽出了几份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卷宗。
一份是军械库的季度损耗报告,一份是王室宴会的日常采买清单……
她将这几份卷宗仔细地整理好,然后走出了财政大臣塔。
……
王座厅的清晨,总是伴随着劳勃国王那宿醉头痛和暴躁的咒骂。
“酒!给我酒!”
劳勃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猪,烦躁地在铁王座下来回踱步。
就在这时,珊莎·史塔克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得体的深蓝色长裙,手中捧着几卷羊皮纸,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与无助。
“陛下。”
她的声音轻柔,像一阵清凉的风,暂时抚平了劳勃的烦躁。
“哦,是珊莎啊。”
劳勃看到珊莎,那张因为宿醉而浮肿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怎么了?”
“有什么难题你处理不了吗?”
“是的,陛下。”
珊莎走到劳勃面前,微微屈膝。
“有一些账目,我……我实在是看不明白,想来请教您。”
“哈哈!说吧,有什么问题,都说出来!”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混蛋敢在我的钱袋子上耍花样!”
劳勃大手一挥,显得格外豪迈。
他喜欢这种感觉。
尤其是这种虚荣心被满足的感觉。
这个北境女孩用这种崇拜和依赖的眼神看着他。
这让他觉得自己不仅仅是一个只会喝酒打仗的莽夫,也是一个能处理国家大事的英明君主!
“是关于军械库的开支,陛下。”
珊莎摊开第一份羊皮纸卷。
“库房主管上报说,因为天气潮湿,有三百套士兵的板甲严重锈蚀,无法修复,需要全部更换。”
“这里是更换的预算,一共是三千枚金龙。”
“三百套?三千金龙?”
劳勃的眉头皱了起来。
“妈的,我记得凯岩城的铠甲也没这么贵吧!”
“是的,陛下,我也觉得有些奇怪。”
珊莎的脸上适时地露出更加困惑的表情。
“而且……我还看到了一份守卫的巡逻日志。”
她将另一份羊皮纸递了过去。
“上面说,上个月的雨水并不多,而且军械库的守卫们每天都会用油脂仔细保养那些铠甲……”
劳勃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
他不是傻子,他只是懒得去想。
当有人把线索一条条摆在他面前时,他那头野猪般的脑子也能想明白其中的猫腻。
“还有呢?”
劳勃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危险的意味。
“还有……就是宴会厅的采买清单。”
珊莎的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有些害怕。
“他们……他们每天都要采买五十加仑的多恩红酒,说是您……您最近的酒量又变好了。”
“放屁!”
劳勃的咆哮声在王座厅里炸响。
“老子最近喝的都是艾尔啤酒!”
“那帮该死的蛀虫!”
“他们竟敢用国王的钱去自己喝多恩红酒!”
劳勃的眼睛已经变得血红,愤怒的火焰在他的胸中熊熊燃烧。
他感觉自己被背叛了!
被一群他养的狗给狠狠地戏耍了!
“巴利斯坦!”
劳勃怒吼着。
“传我命令!”
“把军械库主管和宴会厅总管那两个肥猪给我拖到院子里!”
“我要亲手剥了他们的皮!”
珊莎看着眼前这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悄无声息地后退了一步,将自己藏进了阴影里。
红堡的庭院里很快便响起了凄厉的惨叫。
劳勃国王没有食言。
在得知他们的贪污不止于此后,劳勃真的亲手将那两个贪婪的蛀虫吊在了旗杆上,然后用鞭子活活抽死。
这比任何国王的命令都有效。
整个红堡的官员们,看着那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一个个噤若寒蝉。
他们看向财政大臣塔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了轻视与不屑,只剩下深深的恐惧。
他们终于明白,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北境女孩,不是一只任人拿捏的绵羊。
她是一头披着羊皮的冰原狼。
她不会亲自咬人,但她会笑着将你引到雄狮的利爪之下。
一时间,人人自危。
所有人都在积极填补账单,甚至有人还在筹备如何联合起来对抗珊莎。
但令人意外的是。
珊莎并没有选择趁机扩大战果,反而没有了任何动静。
所有人松了一口气的。
同时,他们也都明白。
他们之前做过的事,珊莎已经翻篇了。
她跟贝里席大人完全不一样。
培提尔为了拉拢他们取得支持,只要不涉及自身利益,他压根就懒得去管这些事。
反正都是劳勃国王的钱袋子,损失的又不是他的钱,他只需要粉饰太平就好了。
只要不太过分又或者是明目张胆,培提尔一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珊莎完全不同。
如今,他们收起对珊莎的轻视。
当然,让他们意识到变天,只是珊莎的第一步计划。
一味地对抗只会让所有人逆反,适得其反。
给点教训,让他们明白财政这方面换了主人就足够了。
如今,珊莎要适当给他们个甜枣尝尝滋味。
……
夜。
林恩的房间里。
林恩正坐在椅子上。
房门被轻轻敲响。
“进来。”
珊莎走了进来。
她换下了一身象征着权力的深色长裙,穿上了一件月白色的丝绸睡袍。
红褐色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上,少了几分财政大臣的威严,多了几分少女的娇憨。
她的脸上带着一丝兴奋的红晕,那双蓝色的眼眸亮得惊人。
“林恩大人。”
她走到林恩面前,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屈膝礼。
只是裙摆的弧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低。
“我今天,做得还好吗?”
珊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撒娇和邀功。
“你做得很好,珊莎。”
林恩抬起头。
“比我想象中还要好。”
“你没有直接动用自己的权力,而是借了国王的刀。”
“这很高明。”
“如今你杀了鸡,你要想办法让那群猴子对你感恩戴德了。”
得到林恩的夸奖,珊莎的眼睛更亮了。
她走到林恩身边,很自然地从他手中拿过酒瓶,为他倒了一杯酒。
温热的指尖,有意无意地触碰到了林恩的手背。
“都是大人您教得好。”
珊莎将酒杯递给林恩,身体微微前倾。
一股混合着柠檬蛋糕香甜和冬雪清冷的气息,悄无声息地钻进了林恩的鼻腔。
“我只是个听话的好学生而已。”
林恩接过酒杯,看着眼前这个正在迅速蜕变的女孩。
她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蓝色妖姬。
在君临城这片肮脏的泥土里,以一种惊人的速度绽放出了属于自己的美丽。
“您说过……”
珊莎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蛊惑的意味。
“一个好的老师,是会奖励他最出色的学生的。”
她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用那双水光潋滟的蓝色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林恩。
那眼神里,有崇拜,有依赖,有感激,还有一丝属于少女最纯粹的爱慕与占有。
林恩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壁炉里的火焰,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纠缠在一起,仿佛在跳着一曲无声的探戈。
珊莎的心跳得很快。
她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只知道,她想离眼前这个男人更近一些。
再近一些。
珊莎鼓起勇气,向前又迈了一小步。
那丝绸的裙摆轻轻地拂过林恩的膝盖。
她缓缓地坐在了林恩椅子的扶手上。
这个动作,对于曾经那个连和男人对视都会脸红的珊莎·史塔克来说,无异于在七神圣堂前跳艳舞。
但她还是做了。
珊莎甚至伸出手,用指尖轻轻地描摹着林恩的嘴唇轮廓。
“林恩大人……”
她俯下身,温热的呼吸喷吐在林恩的耳畔。
“我……想要我的奖励。”
就在林恩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
“吱呀——”
房门被毫无征兆地推开了。
弥塞菈提着一篮水果,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林恩大人,我听说您喜欢吃青亭岛的蜜桃,我特意……”
她的声音在看到房间内情景的瞬间,戛然而止。
林恩懵了。
弥塞菈看着坐在林恩扶手上,与他姿势暧昧到极点的珊莎·史塔克。
看着珊莎那张因为被打断而瞬间涨红,写满了羞愤与慌乱的脸。
又看了看林恩。
弥塞菈将手中的果篮轻轻地放在桌上,然后优雅地提起裙摆,冲着两人行了一个屈膝礼。
“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