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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恩的目光落在弥塞菈那只还在不断渗出鲜血的手掌上。

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

那道伤口不深,却因为被紧紧攥握而显得有些狰狞。

鲜红的血液与少女那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肌肤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弥塞菈那双总是像一汪碧潭的绿眼睛,此刻水汽氤氲,仿佛下一秒就会有大颗的泪珠滚落。

林恩没有说话。

他只是抓着弥塞菈的手腕,将她拉进了房间,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弥塞菈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但她很快就放松下来,顺从地被林恩拉到了桌前。

林恩没有理会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只是从旁边的柜子里找出干净的亚麻布和伤药。

他端来一盆清水,将弥塞菈的手按进水里。

冰冷的清水冲刷着伤口,带起一阵细微的刺痛,让弥塞菈的身体再次轻颤。

她抬起头,那双水汪汪的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林恩那张可恶的脸。

她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不敢开口。

这副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惜。

可林恩的心里却升起了一丝违和感。

转变太快了。

就在不久前,这个女孩还像一头被激怒的雌狮,用最尖锐的言语和最冰冷的态度向他宣战。

而现在,她却变成了一只温顺无害的小白兔?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明显就不对劲啊!

林恩清洗完弥塞菈的伤口。

然后用亚麻布仔细地擦干,将草绿色的药膏均匀地涂抹在伤口上。

最后用干净的布一圈一圈地缠好。

整个过程,他一言不发。

房间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弥塞菈似乎被这沉默折磨得快要崩溃了。

“林恩大人……”

她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开口。

“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看到您和珊莎小姐……”

“我当时……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我嫉妒她,我怕……我怕您会不要我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压抑的呜咽。

“我回到房间,越想越害怕。”

“我不是故意要摔东西的,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你喜欢珊莎小姐,我可以接受的……”

“只求你能别不要我……”

弥塞菈一边说,一边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紧紧地抓住林恩的衣袖,轻轻摇晃。

“您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我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什么都听您的……”

眼泪,终于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滴落在林恩的手背上。

林恩垂下眼帘,看着她那副梨花带雨的模样。

演技不错。

比君临城那些吟游诗人剧团里的女主角要强多了。

只是,她眼底深处那抹与瑟曦如出一辙的算计,还是没能逃过林恩的眼睛。

这个人畜无害的小公主,在经历了一些风雨后,似乎学会了某些不该学的东西。

林恩心中轻叹一声。

他闭上眼睛,意识在瞬间沉入一片无垠的黑暗。

绿之视野。

发动。

无数破碎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时间在飞速地倒流。

画面最终定格在了昨夜。

定格在弥塞菈卧室里。

……

林恩的意识悬浮在弥塞菈床边。

他看到了。

他看到那个平日里优雅得体的公主,在隔壁那令人面红耳赤的动静中,是如何从最初的惊恐、恶心,一步步走向了迷茫与沉沦。

他看到她蜷缩在冰冷的天鹅绒被子里。

那件光滑的丝绸睡裙被汗水浸湿,紧紧地贴在她青涩而美好的身体曲线上,勾勒出一抹惊心动魄的弧度。

她的脸颊透出病态的潮红。

那双绿色的眼眸彻底失去了焦距,蒙上了一层迷离的水雾。

细若蚊蝇的嘤咛。

从弥塞菈那干涩的唇瓣间溢出。

弥塞菈瞬间睁大了眼睛。

她的手死死地抓着身下的床单,将那华美的布料揉捏得不成样子。

她感觉自己像一条被扔上滚烫沙滩的鱼,在绝望地渴求着清凉的海水。

“林恩……”

一声梦呓般的呢喃,从她的唇间泄出。

“林恩……大人……”

她的意识已经彻底模糊。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她只知道,她需要他。

需要那个将她从临冬城的玻璃花房带入这个肮脏世界的男人。

需要那个让她嫉妒,让她愤怒,却又让她无可救药地沉迷的男人。

“林恩……”

“我要…”

弥塞菈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大人……”

“嘤?”

当天空泛起一丝鱼肚白。

弥塞菈圆睁着双眼,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浑身是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

林恩的意识从那片旖旎而又疯狂的记忆中抽离。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

原来,那一夜竟然被这个小丫头全都看到了。

怪不得对自己火气这么大。

再看向眼前这个依旧在低声啜泣,扮演着无辜受害者的弥塞菈时,林恩的眼神已经变得无比复杂。

原来,在她身上发生了这么多事。

也难怪她今天会性情大变。

绿之视野的画面再次切换。

这一次,是瑟曦。

林恩看到了。

他看到了瑟曦是如何走进那间狼藉的房间。

看到了瑟曦是如何用自己那套扭曲而又残忍的生存法则,去“开导”自己那已经濒临崩溃的女儿。

他听到了那个足以让整个维斯特洛都为之震动的惊天秘密。

他看到了弥塞菈在听到真相时,那张瞬间惨白如纸,世界观彻底崩塌的脸。

也看到了瑟曦是如何说出自己的屈辱与下贱,还有那带着私心,又似乎是为了女儿做的伟大牺牲。

好一个瑟曦·兰尼斯特。

真是好手段。

她竟然想用这种方式,来彻底将弥塞菈绑在自己的战车上。

将弥塞菈也变成一个和自己一样,为了权力不择手段的疯子!

自己的女人,林恩当然不会随意抛弃。

只是他不想以这种方式。

这会让林恩感觉自己正被瑟曦的小聪明拿捏。

而且,瑟曦算错了一点。

她不知道,她所有的算计,所有的表演,在林恩这双能够洞悉过去的眼睛面前,都只是一个透明的笑话!

林恩收回了所有的思绪。

他看着眼前这个还在卖力表演的弥塞菈,心中那点因为被欺骗而升起的火气早已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怜惜、好笑,以及一丝欣赏的复杂情绪。

这个女孩,在经历了世界观的崩塌和母亲那番堪称恶毒的“教导”后,并没有一蹶不振。

反而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学会了伪装。

学会了利用自己的眼泪和柔弱作为武器。

弥塞菈以为她在欺骗他。

她以为她在按照瑟曦的剧本,上演着一出博取同情的苦情戏。

她不知道,她的猎物早已看穿了她所有的伪装。

甚至窥探到了她灵魂最深处,那最不堪也最真实的欲望。

他该怎么做?

拆穿她?

告诉她,你那点小伎俩,在我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告诉她,我知道你不是来道歉的,你是来演戏的?

告诉她,我知道你昨晚在床上,一边想着我,一边对自己做了什么?

不。

那只会把这个本就摇摇欲坠的女孩,彻底推入深渊。

她会疯的。

她一定会疯的。

对于瑟曦,林恩可以站起来蹬。

但是弥塞菈不一样。

林恩缓缓地为弥塞菈系好了绷带的最后一个结。

他抬起头,看着她。

弥塞菈有些生气了,但她还是娇柔可怜的模样,心中的埋怨没有表现出半分。

剧本……不是这么演的。

按照母亲的说法,她应该哭得更久一些,更伤心一些。

直到林恩彻底心软,开口向她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

可现在……

什么承诺都没有?

难道林恩真的是这样的人?

可突然。

“对不起。”

这一次,道歉的人居然变成了林恩。

弥塞菈猛地一愣。

那双含着泪的绿眼睛里,充满了错愕与不解。

“是我的错。”

林恩站起身,坐到她的身边,声音里带着一丝愧疚与自责。

“我不该……不该让你看到那些。”

他没有明说是什么,但弥塞菈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珊莎·史塔克吗?

他以为,自己是因为他和珊莎的事情,才会这样。

弥塞菈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一股更加复杂的委屈涌了上来。

是啊,我确实很生气。

可你根本不知道,我气的远不止这些!

“我……”

弥塞菈刚想说些什么,眼泪却真的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这一次,不是演戏。

林恩没有再说话,只是伸出手,将这个浑身颤抖的女孩轻轻地揽进了怀里。

他的怀抱很温暖,也很结实。

带着一股让人安心的,淡淡的皮革与松木的味道。

弥塞菈的身体僵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挣扎。

可当她的脸颊贴上那温热而有力的胸膛,听到那沉稳的心跳声时,所有的挣扎都化作了徒劳。

她那根紧绷了一整夜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断了。

“呜……哇——!”

弥塞菈再也忍不住,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在林恩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她哭自己的身世,哭自己的母亲,哭自己那肮脏的血脉。

也哭那个在黑暗中独自沉沦,迷茫而又无助的自己。

林恩只是静静地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任由她的眼泪浸湿自己的衣襟。

他什么都知道。

但他选择什么都不说。

他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一个有些迟钝,有些愧疚,但足够温柔,也足够有耐心的未婚夫。

一个能让她放下所有戒备,安心依靠的港湾。

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将这个已经坏掉的公主,一点一点地重新拼凑起来。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需要更多的信息。

林恩抱着怀里哭泣的女孩,绿之视野再次悄然发动。

这一次,他过滤掉了那些沉重而又黑暗的记忆。

他像一个在图书馆里快速翻阅书籍的学者,在他的脑海中寻找着那些最纯粹,最简单的东西。

她喜欢什么?

【画面闪过:她在凯岩城的花园里,追逐着一只毛茸茸的白色小狗,笑得像个小太阳。】

【画面闪过:她在红堡的厨房里,偷吃了一块刚出炉,撒满了糖霜的柠檬蛋糕,被烫得直哈气,脸上却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画面闪过:她在自己的房间里,用竖琴笨拙地弹奏着一首来自盛夏群岛的古老歌谣,《最后的吻》,一遍又一遍,乐此不疲。】

小狗。

蛋糕。

《最后的吻》。

林恩将这些信息,牢牢地记在心里。

怀里的哭声渐渐小了。

弥塞菈哭累了,像一只耗尽了所有力气的猫咪,趴在林恩的怀里小声地抽噎着。

她感觉自己好多了。

那些压在心口的巨石,仿佛都被眼泪冲走了一大半。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从林恩的怀里抬起头,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看起来格外惹人怜爱。

“对……对不起,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没关系。”

林恩用指腹,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动作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只要你别再生我的气,弄脏几件衣服又算得了什么。”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包容与宠溺。

弥塞菈看着这样的林恩,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她忽然有些分不清。

眼前的这一切,到底是他的演技,还是……他真的在乎自己?

或许,母亲说的是对的。

男人都是贱骨头。

只要自己表现得足够柔弱,足够需要他,他就会心甘情愿地被自己拿捏。

想到这里,弥塞菈的心又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我没有生你的气了。”

她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涩。

“只要……只要你以后,能对我好一点。”

“我保证。”

林恩握住她那只被包扎好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我会的。”

这个吻,像一道电流,瞬间击中了弥塞菈。

这让弥塞菈忽然生出一丝错觉。

林恩还在乎自己?

这个想法让她的脸颊“腾”地一下就红了,红得能滴出血来。

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猛地抽回自己的手,从林恩的怀里挣脱出来。

“我……我该回去了。”

弥塞菈丢下这么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林恩看着她那仓皇而逃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

小刺猬,终于肯把最柔软的肚皮朝他露出一丝缝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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