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在午夜的实验室里织成一张密网,林栋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指尖在键盘上敲出最后一行指令。“搞定!”他长舒一口气,椅轮向后滑出半米,撞在堆着古籍的书架上,几本线装书哗啦啦掉下来,其中一本《酒谱》恰好落在姜小龙刚搬来的恒温培养箱上。
“吓我一跳!”姜小龙正调试摄像机,镜头晃得像在拍地震现场,“刚录完清代酒窖的三维扫描,你这一撞,差点把数据抖丢了!”
林栋捡起《酒谱》,泛黄的封面上题着“乾隆庚子年刊”,书页间夹着袁姗姗手绘的酒窖剖面图,墨迹还带着淡淡的檀香——她总爱往笔洗里滴两滴檀香油,说这样“能让古画的灵气附在纸上”。“对不住,”他拍掉书上的灰,“刚把江慧玲传的微生物基因序列导进系统,清代酒曲里的酵母菌和现代的比对成功了,一时激动。”
“比对结果咋样?”袁姗姗抱着个陶罐走进来,罐口封着红布,“这是从南京老酒厂淘来的民国酒曲,我刚用AR扫描仪扫完,菌群分布图在平板里,你看看和系统里的匹配度高不高。”
林栋接过平板,屏幕上的三维模型里,代表酵母菌的蓝色光点正沿着酒曲纹理游动。“89%匹配!”他放大模型,“你看这处菌群聚集的位置,和清代《酒政全书》里画的‘曲心养菌区’完全重合,古人没显微镜都能摸透规律,太神了!”
姜小龙扛着摄像机凑过来,镜头怼到平板上:“这段得拍下来!评委肯定爱看这种‘古今对话’的细节。”他忽然哎呀一声,“光顾着拍,恒温箱的温度忘调了!”
培养箱的显示屏上,温度正从30c往上升,林栋赶紧伸手去调,指尖却和袁姗姗的碰到一起——她也想起这茬,两人同时缩回手,袁姗姗的耳尖泛起红,转身去整理散落的古籍:“我把这些《酒坊志》按年代排好吧,免得下次又碰掉。”
实验室的门被推开,吴小燕抱着笔记本电脑走进来,雨靴上还沾着泥——刚从学校试验田回来,那里种着用来酿酒的糯稻。“江慧玲的邮件,”她把电脑往桌上一放,屏幕上是组对比照片,“左边是南京出土的清代稻种,右边是咱们培育的改良种,穗粒数多了23%,但酿酒时的糖化率好像低了点。”
林栋点开数据表格,眉头皱起:“糖化率低3%,会影响出酒率。可能是现代稻种的淀粉结构变了,得让微生物实验室测测淀粉酶活性。”他抓起电话要打,却被袁姗姗按住手腕。
“等等,”她翻开《酒谱》,指着其中一页,“这里写着‘稻须霜打三次,方得甘香’,是不是说晚稻比早稻更适合酿酒?咱们种的是早稻,或许换晚稻试试?”
吴小燕眼睛一亮:“试验田刚好有种晚稻品种!我明天就去取样,让江慧玲那边测测。”她忽然一拍额头,“差点忘了,校办刚通知,创业大赛的答辩时间定在下周六,咱们的演示视频得赶在周五前剪出来。”
“剪视频我拿手!”姜小龙调出 premiere,界面上已经拖好了几个片段:袁姗姗修复古籍的特写、林栋调试代码的侧影、恒温箱里正在培养的酒曲……“就差个结尾,林栋,你对着镜头说句总结呗?”
林栋摆摆手:“还是让袁姗姗说吧,她讲古籍典故比我溜。”
袁姗姗正在给《酒坊志》包书皮,闻言连连摇头:“我不行,一镜头就紧张。要不……让吴小燕来?她做过主持,台风稳。”
吴小燕抱着手臂笑:“别推了,就用咱们拍的延时摄影当结尾——从酒曲发酵到代码编译完成,配段字幕就行。”她敲了敲键盘,调出段音频,“这是我采集的酒坊老匠人的口述,说的是‘酿酒如做人,得实在’,放结尾正合适。”
midnight的钟声从远处的钟楼传来,实验室的灯忽然闪了闪——跳闸了。姜小龙摸出手机开手电筒,光柱扫过墙上的投影,那里正映着系统的实时数据:已收录清代酒坊图纸42张,微生物样本38组,老物件三维模型19个……
“停电了正好休息会儿。”林栋靠在椅背上,看着光柱里飞舞的尘埃,“还记得三个月前刚启动这个项目时,就咱们三个人挤在这间实验室,连台像样的电脑都没有。”
“现在不一样了,”袁姗姗的声音在黑暗里显得格外清晰,“校领导刚批了笔经费,说要给咱们建个‘传统酿酒工艺数字化实验室’,下个月就能搬进去。”
姜小龙用手电筒照着培养箱:“以后就能养更多菌种了!我还想试试把清代的酒曲和现代的混合发酵,说不定能酿出独一无二的味道。”
吴小燕忽然轻笑:“你们说,要是把咱们的系统给清代的酿酒师傅看,他们会不会觉得是妖术?”
“说不定会请咱们去当酒坊先生呢。”林栋想象着那个场景,忍不住笑出声,“教他们用代码算发酵时间,用三维模型设计酒窖。”
黑暗中响起翻书的声音,袁姗姗摸索着找到本《齐民要术》:“这里面说‘作曲六月六,造酒九月九’,原来古人早就摸透了季节对酒曲的影响,和咱们现在测的温度湿度数据完全对得上。”
来电的瞬间,所有人都眯起了眼。林栋看着屏幕上自动恢复运行的系统,忽然说:“答辩那天,咱们带坛自己酿的酒去。用清代的方法发酵,现代的设备蒸馏,让评委尝尝‘古今结合’的味道。”
“好主意!”姜小龙扛起摄像机,“现在就去试验田摘糯稻,今晚就泡上!”
袁姗姗找出祖传的酒曲方子,吴小燕查蒸馏设备的使用说明,林栋则更新系统里的发酵参数——实验室里又热闹起来,恒温箱的嗡鸣、键盘的敲击声、翻书的沙沙声混在一起,像支没有乐谱的曲子。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那本《酒谱》上。林栋伸手抚过书页上的字迹,忽然明白这个项目最珍贵的不是获奖,而是看着那些被时光尘封的老手艺,在代码与数据的串联下,重新长出鲜活的模样——就像此刻试验田里的糯稻,既带着古人种下的根,也发着属于今天的芽。
他在系统日志里写下:“2002年7月18日,雨过天晴。酒曲已入窖,代码仍在跑,而那些藏在酒浆里的光阴,正顺着网线,流进更远的明天。”
日志提交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姜小龙举着刚摘的糯稻冲进实验室,穗粒上的露水溅在屏幕上,像撒了把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