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琛的视线掠过她微隆的小腹,了然地点头,随即又落在她的旗袍和发间:“顾太太这身装扮,在这个场合很特别,不随流,自有风骨。”
他的赞美直接而客观,不带丝毫轻浮。
“谢谢。”温蓓蓓这次的笑容真切了些。
“衣料和心意都来自一位长辈,承载的祝福比款式更重要。”
李维琛若有所思,转而看向回到温蓓蓓身边,沉默护在身侧的顾禹迟:“顾总好福气,听说您新的投资项目收获匪浅,没想到您在生活上一样全能。”
话中意有所指,显然也听到了方才关于编发的趣谈。
顾禹迟神色不变,举杯微示意:“李总过誉,事业与生活,都需要用心经营,只不过有些技能是意外之喜。”
他侧头看了眼温蓓蓓,目光柔和:“被需要的感觉很好。”
李维琛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淡淡的欣赏。
他不再多言,举杯回礼后便礼貌告退。
又应酬了几拨人,温蓓蓓脸上显出一丝疲态。
顾禹迟敏锐地察觉到了,立刻向主人告辞,护着她提前离场。
坐进车里,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温蓓蓓放松地靠在椅背上,长舒一口气。
顾禹迟倾身过来,仔细为她系好安全带,却没有立刻退回,而是就着这个极近的距离,仔细端详她的脸,低声问:“很累?”
车内光线昏暗,他的气息拂在她脸上,带着淡淡的木质香调,沉稳而令人安心。
温蓓蓓摇摇头,又点点头:“身体还好,是心有点累,看着那些人,总觉得他们活在一个用标签和价值堆砌起来的堡垒里。”
她顿了顿,握住顾禹迟的手,将他温热干燥的掌心贴在自己脸颊:“还是喜欢村里,简单,直接,温暖。”
顾禹迟用指腹轻轻摩挲她的皮肤,声音低沉:“世界本就多样,我们有幸见识繁华,也更懂得珍惜质朴。”
他顿了顿,想起她之前在宴会上的小动作,眼底泛起笑意:“不过,顾太太今天似乎很乐于炫耀先生的手艺?”
温蓓蓓终于忍不住笑出声,眼睛在昏暗光线下亮晶晶的:“是啊,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顾总不仅生意做得好,编头发更是无人能及,这叫反差萌?”
顾禹低笑出声,带着几分无奈的宠溺。
他凑近,这次不再是靠近耳畔,而是精准地捕捉到她的唇,落下一个轻柔却不容错辨的吻。
“回去再慢慢跟你讨论这‘反差萌。”他嗓音微哑,带着某种危险的信号,却又缱绻至极。
车子平稳地驶离城市璀璨的灯河,奔向沉静的夜色。
温蓓蓓靠着车窗,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
她轻轻闭上眼睛,感觉着身边人沉稳的气息,以及他始终没有松开的手。
太晚了,他们没回南市,而是在酒店住一晚。
一场来到,不到范家拜访一下,说不过去。
所以明天,他们上门拜访一下范老爷子。
回到下榻的酒店套房,温蓓蓓卸去一身繁复装扮,换上舒适的丝质睡袍,才觉得紧绷的神经真正松弛下来。
顾禹迟从身后拥住她,手掌轻轻覆在她的小腹上,那里有他们悄然孕育的新生命。
“明天去范家,如果觉得累,我们坐坐就走。”他的声音带着沐浴后特有的温润。
温蓓蓓转身环住他的腰,仰头笑道:“放心,我有分寸。”
顾禹迟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
次日清晨,顾禹迟果然又一次为她挽发。
他的手指灵活地穿梭在乌黑的发丝间,动作娴熟而轻柔。
温蓓蓓从镜中望着他专注的神情,心底软成一片。
“顾总这手艺,真是日益精进了。”她忍不住打趣。
他俯身,下巴轻蹭她的鬓角:“专属服务,概不外传。”
范宅坐落在城西的老别墅区,青砖灰瓦,闹中取静。
这里连空气都沉淀着旧式的庄重与底蕴。
管家引他们穿过庭院,范老爷子正在书房练字。
老人一身中式褂子,精神矍铄,目光锐利如鹰。
他放下毛笔,视线先在温蓓蓓身上停留片刻,那双阅尽千帆的眼睛里,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来了。”
他声音洪亮,对着顾禹迟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随即却对温蓓蓓道:“丫头,过来看看我这字写得如何?”
温蓓蓓微怔,随即从容上前。
宣纸上,守拙二字力透纸背。
“锋芒内敛,圆融通达,是好字。”她诚恳道。
“尤其是这个拙字,有一股不随波逐流的定力。”
范老爷子眼中赞赏更浓,哈哈一笑:“顾禹迟这小子,眼光倒是不错。”
他示意二人坐下,目光落在温蓓蓓的小腹上,语气缓和了些:“身体可还适应?这小子要是照顾不周,你只管告诉我。”
亲切的态度,俨然将她视作了自家晚辈。
闲聊几句家常后,范老爷子话锋一转,看向顾禹迟:“你那个新投资项目,动静不小,树大招风,最近不少人到我这里来探口风。”
顾禹迟神色不变,替温蓓蓓斟了杯温水:“市场行为而已,各有各的缘法,范老您向来是观棋不语。”
“哼,滑头。”
范老爷子哼笑一声,却也没再多问,转而道:“既然成了家,很快也要当父亲,做事更要稳当,有些虚名浮利,该放就放。”
这话已是极亲近的提,顾禹迟正色点头:“谨记范老教诲。”
他们陪范老爷子一上午,再和范家人吃个午饭才告辞。
离开范家时,范老爷子亲自送到书房门口,还特意对温蓓蓓说:“丫头,有空多过来陪我这老头子说说话,有些人,有些事,不必放在心上。”
坐回车里,顾禹迟握住她的手:“看,老爷子很喜欢你。”
“嗯。”
温蓓蓓靠在他肩上,回想范老爷子那句意有所指的不必放在心上。
轻声问,“老爷子最后那句话,是不是在说昨晚那些人?”
顾禹迟目光投向窗外流逝的街景,声音平静无波:“范老是在告诉我们,真正的堡垒,不是用标签和价值堆砌的,而是像范家这样,历经风雨,自有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