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昌元年的冬季,来得格外早,也格外酷烈。辽东大地上,呼啸的北风卷着鹅毛般的雪片,将刚刚经历过血火洗礼的山川原野染成一片肃杀的银白。气温骤降,河流封冻,泥泞的道路变得坚硬如铁,却也寸步难行。
明军旌旗在辽阳城头猎猎作响,但兵锋却不得不停滞下来。熊弼庭站在城楼上,极目远眺被茫茫风雪笼罩的北方,眉头紧锁。沈阳的轮廓在雪幕中若隐若现,仿佛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
“经略,雪太大了,哨骑派出十里便难以辨认方向,粮草转运亦极为艰难。”副将在一旁禀报,呵出的白气瞬间凝结成霜,“是否待来年开春……”
熊弼庭沉默良久,最终缓缓叹了口气,一拳砸在冰冷的垛口上:“天时不助我啊!”他深知,凭借新军之利和连胜之威,一鼓作气收复沈阳并非不可能。但这场不期而至的暴风雪,彻底断绝了这种可能。大军在严寒中野外行军作战,非战斗减员将极其可怕,火器受潮失效的风险也大大增加。更重要的是,后勤线几乎被风雪掐断。
“传令各部,加固城防,囤积粮草,就地休整过冬。多派侦哨,严防建奴反扑。”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甘和失落。战线,终究还是被这天地之威推回到了辽河一线,与皇帝登基之初相比,虽收复了辽南、镇江等许多失地,但核心的沈阳、铁岭、开原等重镇仍在建奴手中。一场空前的大捷,最终未能竟全功。
然而,这份失落仅限于辽东。当捷报和战局稳定的消息传回京师,整个朝廷乃至天下都陷入了狂喜之中。
紫禁城,西暖阁。
朱常洛看着熊弼庭呈报的“因大雪暂停攻势,固守辽阳一线”的奏章,心中虽有一丝遗憾,但更多的却是欣慰和激动。
“好!好一个熊弼庭!好一支神机新军!”他反复看着战报上“阵斩数万”、“辽阳光复”、“奴酋北窜”等字眼,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辽南尽复,兵锋直指沈阳,将战线稳定于此,已是大功于国!告诉熊弼庭,朕不怪他,天时如此,非战之罪。让他好好休整兵马,来年开春,朕要看到沈阳城头的日月旗!”
更让他开心的好消息来自山陕。各地巡抚奏报如雪片般飞来: “西安府嘉禾丰收,新式农具、深井及红薯土豆推广得力,流民安置已毕,民心思定……” “延安府以工代赈,兴修水利、道路,灾民得食,工程亦利千秋……” “山西平阳府蝗灾因预防得当,未成蔓延之势……” 尤其是朱由校的总结奏报,详细陈述了如何利用新式工具抗旱、如何组织百姓扑灭蝗蝻雏形,字里行间透着实干和自信。
“好!校儿长大了!徐师傅和周王世子辛苦了!”朱常洛龙颜大悦。山陕安稳,等于去了一个大心病,辽东的战事才无后顾之忧。
【叮!主线任务“新军初成”超额完成!奖励:武魂碎片x15(当前总数:80),国运提升2%(当前:26%)。】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更添一份喜气。原来新军初成这个任务需要有了胜绩才算完成,首先人数已远超任务要求,且初战即巅峰,战绩喜人,可谓超额完成!
得益于此,皇帝的威望如日中天。 那道曾经被部分人视为空谈的“泰昌求贤诏”,此刻真正显现出了它的威力。天下英才,尤其是那些专注于实务、科技、军事却郁郁不得志者,仿佛看到了一盏明灯。
腊月前后,一批贤能之士,怀揣着抱负与期待,顶着寒风抵达了京师,其中有深入后世记忆的人物,也有被召贤司大力举荐的人物:
毕懋康(字孟侯),山东曲阜人,累迁广西道监察御史、右佥都御史、陕西巡按、山东巡盐御史,因精于火器研制却不受重视,并被党争排挤而赋闲在家。闻辽东新军火器之威,陛下重实务之名,毅然应诏入京。他带来了自己绘制的《军器图说》草稿,其中自生火铳的构想与新军所用燧发枪极为相似。
宋应星(字长庚),江西奉新人,多次科举不第,遂绝意功名,潜心研究农耕、工艺等实用之学。闻陛下求贤不拘一格,且重视嘉禾农政,遂携多年考察笔记入京,其着作《天工开物》已初具雏形。
李自成、张献忠,由信王朱由校亲自举荐。二人在格物院军研所学习数月,进步神速,尤擅地形勘测、战术推演,且心怀强烈的报国建功之志。朱由校在奏疏中极力称赞二人“虽出身寒微,然天资颖悟,熟谙军旅实务,乃将帅之璞玉”。
卢象升(字建斗),江苏宜兴人,新科进士,却因不满吏部冗官排队候补,又受辽东大捷鼓舞,竟直接上书自荐,言“愿效班超投笔,驰骋疆场,为陛下扫除鞑虏”!其人气宇轩昂,文武兼资。
朱常洛大喜过望,立刻在文华殿偏殿亲自召见这几人。他并未摆出帝王架子,而是如同师长般与他们恳谈。
他仔细翻阅毕懋康的图稿,对其自生火铳的机构设计大加赞赏,并提出如今燧发枪装弹繁琐等问题,当即下令将其调入兵仗局,主持燧发枪改进,尤其是骑兵铳的改进和量产工作。“毕卿之才,埋没草野实乃朝廷之失!朕要这大明军中,尽快尽数换装精良火器!”
他与宋应星长谈农业、手工业,对其《天工开物》的构想极为支持,鼓励他“不必拘泥于文章格式,务求详尽实用,刊行天下,以利民生”,并特许其可查阅格物院及皇家藏书,助其完成巨着。更对他于金属化学的发现研究,惊为天人!
他对李自成、张献忠二人,既肯定其才能,又告诫其戒骄戒躁,需继续学习兵法韬略,将来方可为大将。“朕不看出身,只看军功与才能。望你二人勿负信王举荐之恩,勿负朕之期望。”
见到英气勃勃的卢象升,朱常洛更是喜爱,却未轻易许官,而是道:“进士及第而不慕清贵,愿效命疆场,志气可嘉。然兵者凶器,非仅有血气之勇便可驾驭。朕许你入孙承宗经略麾下,先为赞画,熟悉边情军务,他日自有你建功立业之时!”
几人得皇帝如此重视和具体安排,皆感激涕零,顿感知遇之恩,誓死效忠。
朝堂之上,孙传庭愈发游刃有余。 辽东大胜使得皇帝权威空前,也沉重打击了那些此前唱衰、掣肘的官员气焰。孙传庭趁势进一步整合权力,推行改革。他以“辽饷耗资巨大,需开源节流”为由,强力推进清丈田亩、核实军户、整顿漕运等政策,触动了大量既得利益者,但在皇帝支持和杨涟等清流的配合下,艰难却坚定地推行着。他如同一个高明的医者,以“庆历新政”的智慧和经验,小心翼翼地调理着大明这台沉重而腐朽的机器,虽缓慢,却让帝国肌体开始显现一丝微弱的活力。
皇后柳青瑶已近临盆,身子沉重,思家心切,情绪有些低落。朱常洛见状,索性放下政务,只带着少量侍卫和内侍,微服陪皇后回娘家散心。
柳府上下自然是惶恐又惊喜。宴席之间,皇后幼弟小石头,在席间竟童言无忌,睁着大眼睛问朱常洛:“姐夫皇帝,你为啥不封我爹当大官,不给咱家爵位呀?我看戏文里,皇后娘家都是侯爷公爷的!”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柳父吓得脸色煞白,赶紧跪下请罪。
朱常洛却笑了,挥手让岳父起身,将小国舅拉到身边,温言问道:“那你觉得,朕该如何封赏呢?”
小石头歪着头想了想:“嗯……封个侯爷!就像……就像戏里那样,多威风!”
朱常洛摇摇头,认真道:“威风是靠自己挣来的,不是靠姐姐换来的。朕有旨意,外戚无功不得封爵。你看辽东的吴三桂将军,年纪轻轻,已在辽东屡立战功,凭战功封爵,那才是真威风,天下人都服气。你想不想像他那样?”
小石头眼睛顿时亮了,用力点头:“想!我也想上阵杀敌,打鞑子!”
“哦?那你可知为将者需知什么?”朱常洛考较道。
“要力气大!武艺高!” “还有呢?” “要……要会看地图!”小石头努力想着,“还要不怕死!” 朱常洛哈哈大笑,摸摸他的头:“说得好!但还不够。为将者,需熟读兵书,知晓天文地理,懂得运筹帷幄,更要爱兵如子,心怀家国。这些,你愿意学吗?”
“愿意!我愿意!”小石头大声道。
朱常洛满意地点点头,对柳父道:“此子赤子之心,且有志气,是块好材料。整日困于京中富贵窝,难免沾染纨绔之气。朕看,不如让他入宫,与皇子由检一同读书习武,将来能否成才,看他的造化,如何?”
柳父闻言,更是惊喜交加,这可是天大的恩典!连忙拉着儿子叩谢天恩。小石头起身后对朱常洛说道:“姐夫姐夫,冠军侯的爵位你可要给俺留着,待俺饮马瀚海燕然勒石之时,俺要堂堂正正地受封!”朱常洛哈哈大笑,爽朗道:“好!若真有那一天,这千年未封之爵号,给你!”看着眼前这个小舅子,心中暗忖:好好打磨,假以时日,或许真能成为大明的卫青、霍去病,而非历史上的那些祸国殃民的外戚。
夜幕降临,朱常洛携皇后起驾回宫。马车辘辘行驶在寂静的街道上,窗外又开始飘起细碎的雪花。
柳青瑶倚在丈夫肩头,轻声道:“谢谢陛下。”
“谢什么?”朱常洛握着她的手。 “谢陛下待妾家人如此……更谢陛下,是个心怀天下的明君。”皇后柔声道。
朱常洛微微一笑,将她搂得更紧些:“天下很大,路还很长。这个冬天,总算能喘口气了。但开春之后……”他的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仿佛已看到了来年更激烈的烽火。
辽东的风雪暂时封印了战场,却封印不住暗流的涌动和新一轮较量的酝酿。帝国的中兴之路,刚刚迈出充满希望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