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 年 9 月，北方的空气已经染上了秋的凉意，张凡背着装满新书的书包，站在市重点高中的校门前，心里满是抑制不住的激动。朱红色的校门气派庄重，门口的电子屏滚动着 “欢迎新同学” 的字样，身边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对高中生活的憧憬。他终于如愿以偿，走进了这所曾经遥不可及的校园，仿佛看到了未来的光亮在向自己招手。
高中生活的开端，是为期两周的军训。毒辣的太阳炙烤着操场，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浸湿了迷彩服的领口，不少同学都撑不住申请休息，可张凡却咬牙坚持着。站军姿时，他挺直腰背，目光坚定；练跑步时，他步伐稳健，呼吸均匀。从小耐力就比别人好的他，在体能训练中渐渐崭露头角 —— 长跑测试时，他始终保持在队伍前列，冲过终点线时，连教官都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体能不错，有没有兴趣走体育特长生的路子？”
教官的话，像一颗种子，在张凡心里生了根。他想起爸爸曾说过 “有个一技之长总没错”，也想起自己在运动时那种无拘无束的感觉，便心动了。军训结束后，他主动找到体育老师，表达了想成为体育特长生的想法。从此，每天放学后的操场，多了一个奔跑的身影。可现实很快给了他一记重击：他从小就瘦弱，身高比同龄男生矮了小半头，力量、爆发力也远不如其他想走体育路的同学。每次练百米，别人轻松能跑十二秒，他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够到十三秒整；练实心球，别人能扔十几米，他扔出去的球却总在半路就落了地。
体能上的差距让他备受打击，而学业上的困境更是让他雪上加霜。初中复读时打下的基础，让他在开学初的摸底考试中取得了名列前茅的成绩，老师们都对他寄予厚望。可随着课程难度加大，加上每天要花大量时间训练，张凡渐渐跟不上学习节奏了。数学课上，复杂的函数图像像一团乱麻，绕得他头晕；物理课上，受力分析的题目让他无从下手；就连以前还算擅长的语文，他也因为没时间积累素材，作文分数一降再降。
他开始变得烦躁，上课忍不住走神，作业也常常应付了事。班主任看出了他的变化，多次找他谈话，可他每次都只是敷衍着点头，转身就把老师的叮嘱抛到了脑后。渐渐地，他失去了学习的兴趣和欲望，成绩像坐了过山车一样，一路下滑，期末时直接跌到了班级倒数。
那学期结束，爸爸妈妈被老师请去学校 “谈话” 的次数，加起来有十几次。每次从学校回来，爸爸都忍不住叹气，妈妈则红着眼圈劝他：“凡凡，咱把心思多放在学习上点，别让老师和我们失望好不好？” 看着父母憔悴的面容，张凡心里不是滋味，可他就是提不起劲来，只能在心里默默愧疚。
就在张凡的高中生活陷入低谷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心动，成了他人生的又一个转折。
高一下半学期，学校举办文艺汇演，张凡作为体育生，被安排在后台帮忙搬道具。舞台上，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正坐在钢琴前，手指在琴键上灵活地跳跃，悠扬的琴声像流水一样淌进张凡的耳朵里。他忍不住抬头望去，女孩的头发扎成简单的马尾，阳光透过舞台的缝隙，落在她的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那一刻，张凡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他知道，自己好像喜欢上这个学音乐的姑娘了。
后来，他多方打听才知道，女孩叫林晓，和他同级，在文科班，是学校合唱团的钢琴伴奏。从那以后，张凡总是有意无意地制造和林晓 “偶遇” 的机会 —— 每天课间，他会特意绕到文科班的走廊，就为了能看她一眼；食堂吃饭时，他会找靠近林晓座位的地方坐下，偷偷观察她吃饭的样子；甚至在训练结束后，他会跑到音乐教室外，听她练琴，直到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
他想和林晓有更多交集，可一想到自己的家庭情况 —— 住着拆迁换来的房子，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口袋里连给女孩买一杯奶茶的钱都要算计半天，他就忍不住自卑。“我得变得更优秀，才能配得上她。” 张凡在心里暗下决心。
从那天起，张凡像变了一个人。他重新捡起了荒废已久的课本，每天早上五点准时起床背书，晚上在台灯下刷题到深夜；训练时，他也比以前更刻苦了，别人练一遍的动作，他就练十遍，即使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也咬牙坚持。室友们调侃他：“张凡，你这是转性了？以前喊你打游戏你跑得比谁都快，现在请你你都不去。” 张凡只是笑着摇头，心里却想着：等我变优秀了，就能堂堂正正地站在林晓面前了。
付出总有回报。在分班考试前的模拟考中，张凡的成绩突飞猛进，文理总分都冲进了全校前五十。同时，他的体育训练也有了起色，长跑成绩在全市高中生运动会上拿了名次，顺利通过了体育特长生的考核。
成绩出来那天，班主任找到张凡，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张凡，你这进步太大了！文科火箭班和理科火箭班的老师都抢着要你，你想选哪个？”
文科火箭班和理科火箭班，是学校里最好的班级，能进这两个班的，都是年级里的尖子生，未来大概率能考上重点大学。可张凡却犹豫了 —— 他听说，林晓因为偏科严重，大概率会进文科特长班。
“老师，我想选文科特长班。” 张凡的话，让班主任愣住了。
“张凡，你再考虑考虑！文科特长班的学习氛围和火箭班没法比，你这成绩进火箭班，未来考个好大学没问题，进特长班太可惜了！” 班主任急得直跺脚，还特意找了张凡的父母，可张凡却铁了心，任凭谁劝都没用。
“我想和她在一个班。” 张凡在心里对自己说。
最终，张凡如愿进入了文科特长班，和林晓成了同班同学。开学那天，他特意选了靠近林晓的座位，当林晓笑着对他说 “以后请多指教” 时，张凡的脸颊瞬间红了，连话都说不完整，只能笨拙地点头。
高中剩下的三年，成了张凡记忆里最美好的时光，充满了粉色的泡泡，却也藏着小心翼翼的暗恋。
为了让林晓多关注自己一眼，张凡在训练上更加刻苦，每次学校运动会，他都报名参加多个项目，每次冲过终点线时，他都会下意识地看向林晓的方向，如果看到她在为自己鼓掌，他就会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了。课间，他会主动帮林晓搬作业本，帮她占食堂的座位，甚至在她忘记带伞时，把自己的伞塞给她，然后冒着雨跑回宿舍。
当然，青春期的男孩也少不了贪玩的天性。训练结束后，他会和室友们偷偷溜出学校，去网吧打游戏，常常熬夜到凌晨，第二天上课趴在桌子上睡觉；有时，他们也会在宿舍里偷偷煮泡面，分享彼此的小秘密。好在张凡以前打下的基础不错，加上文科特长班的同学大多成绩平平，所以他的成绩虽然不算顶尖，但也还算看得过去，没让老师和父母太过操心。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高三，高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张凡看着黑板上的倒计时，心里突然慌了 —— 他知道，高考结束后，大家就要各奔东西，他可能再也见不到林晓了。一想到这里，他就提不起劲来，学习和训练都变得敷衍，又回到了以前浑浑噩噩的状态。
高考结束的那天，张凡鼓起勇气，约林晓去了市里的游乐场。那天，他们一起坐了摩天轮，一起吃了，一起在旋转木马上笑着闹着。张凡好几次想把藏在心里的 “我喜欢你” 说出口，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怕被拒绝，怕连朋友都做不成，更怕自己给不了林晓想要的未来。
游乐场关门时，夕阳正缓缓落下。在门口分别时，张凡终于还是没忍住，问林晓：“你想报哪个学校？”
林晓低下头，小声说：“这次考得不好，可能只能去大专了。”
“那你有喜欢的城市吗？” 张凡追问。
林晓抬起头，眼里带着一丝憧憬：“金陵，我想去金陵上大学，听说那里很美。”
“金陵。” 张凡在心里默念着这两个字，把它当成了自己的目标。
填报志愿时，张凡的成绩虽然不算太好，但也能考上二本或三本。爸爸妈妈劝他报省内的学校，离家近，方便照顾，可他却坚持要报金陵的学校。“我想去金陵，那里有我想追求的东西。” 张凡对父母说。
接下来的日子，家里每天都充满了争吵。爸爸气得摔了杯子，妈妈哭着劝他，可张凡却像吃了秤砣一样，铁了心。最后，他不顾父母的反对，在志愿表上填了金陵的一所大专。
录取通知书下来那天，张凡拿着通知书，心里满是期待，他想象着在金陵和林晓重逢的场景，想象着和她一起漫步在金陵的街头，看遍那里的风景。
可现实却给了他沉重的一击。就在他收拾行李，准备去金陵报到时，他偶然从同学那里得知，林晓因为家里的原因，最终没有去金陵，而是去了北方的一座大城市，读了一所职业院校。
“为什么？你不是说喜欢金陵吗？” 张凡在心里一遍遍问自己，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连呼吸都觉得疼。
更让他崩溃的是，就在他得知林晓去了北方的第二天，家里传来了奶奶去世的消息。
张凡疯了一样赶回家里，看到奶奶的房间里挂着白色的布，爸爸和妈妈坐在床边，眼睛红肿，爷爷则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只是不停地抽烟。他走到奶奶的床边，看着奶奶安详的面容，突然想起小时候，奶奶总在冬天把他的小手揣进自己的怀里取暖，总在他放学回家时，把藏在抽屉里的饼干偷偷塞给他，总在他犯错被爸爸批评时，护着他说 “孩子还小”。
“奶奶，你醒醒啊，我还没让你看到我上大学呢，我还没带你去金陵呢……” 张凡跪在床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哭声越来越大，最后泣不成声。他在奶奶楼下哭了很久，直到全身无力，连站起来上楼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瘫坐在地上。
亲人的相继离开，暗恋姑娘的远走，像两座大山一样压在张凡的身上。他觉得自己的世界仿佛塌了，曾经的希望和憧憬，都在这一刻化为泡影，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绝望。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人生，该怎么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