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涯掌心的错劲还在跳动,噼啪作响,像是烧热的铁条浸入冷水时炸开的火星。他盯着三人,嘴角一扯,声音不高不低:“我数三声,第一个动手的——必被第二个砍伤。”
巷子里静了一瞬。
赵师兄眉头微皱,左手已按在剑柄上,目光却扫向身旁两人。伤者弟子呼吸略重,左肩绷得发紧,剑尖微微前倾。蹲伏那人则半蹲不动,指节扣住剑鞘末端,只等一声令下。
“三!”
陈无涯话音未落,那伤者手腕一抖,剑锋向前递出寸许——虽未真正出招,但气息已动,身形微倾。
蹲伏弟子反应极快,立刻横剑拦向陈无涯身侧,防他突袭。可这动作落在赵师兄眼里,却是队友贸然进逼、门户大开!
“找死!”赵师兄怒喝一声,长剑横切而出,直取伤者肋下!
寒光掠过,伤者猛然惊觉,仓促回剑格挡。“铛”地一声,两剑相撞,火星迸溅。他踉跄后退,差点撞上柴堆,脸上血色尽失:“师兄?你疯了!”
“是你先动的!”赵师兄收剑冷视,“他算准你会沉不住气。”
陈无涯往后滑步,背靠断墙,却不显慌乱,反而笑出声来:“瞧见没?你们连谁先出手都分不清,还谈什么合击?”
“闭嘴!”伤者咬牙切齿,右臂猛震,剑刃再度扬起。
赵师兄抬手制止,眼神阴沉地盯着陈无涯:“你根本不懂《沧浪诀》,为何能点破我们的破绽?”
“不懂?”陈无涯歪头一笑,“你们练的是‘正路’,我走的是‘反道’。可你们打不到我,我却能看穿你们每一招从哪根筋里发力——你说奇不奇怪?”
蹲伏弟子缓缓起身,握剑的手有些迟疑:“他……刚才说的‘断流’变式,确实是我们内门才传的细节。”
“你也信他胡言乱语?”伤者怒瞪,“一个野路子混饭吃的骗子,能知道青锋十三式的收势要领?”
“我不是说了吗?”陈无涯摊手,“你师兄那一剑,腰马脱节,若我是你,早一剑削他手腕。”说着,他忽然抬脚踢起一块碎石,直射赵师兄面门。
赵师兄侧头避开,手中剑顺势压下,防他借机逼近。可就在这一瞬,陈无涯并未跟进,而是猛地跺地,错劲灌入掌心,轰然拍向地面!
尘土飞扬,几颗石子激射而起,分别打向三人脚下。
“背后有人!”他高喊。
三人本能回头,剑锋交错,彼此险些相撞。蹲伏弟子收剑稍慢,剑尖划过赵师兄披风,割开一道口子。
“够了!”赵师兄暴喝,“别再中他圈套!”
可裂痕已然种下。
三人站位松散,目光互有迟疑。伤者喘着粗气,盯着陈无涯的眼神由怒转惧;蹲伏弟子握剑姿势变了,不再全神贯注锁定目标,而是余光频频扫向同门;赵师兄虽仍挺立中央,但脚步已从稳固的三角阵退成单线防御。
陈无涯缓缓活动肩颈,错劲在四肢流转一圈,虽略有滞涩,但尚能支撑一次疾行。他知道,不能再拖。
“你们青锋教人,是先学剑,还是先学听话?”他忽然开口,语气轻佻,“我看你们不像练剑的,倒像排戏的——一人念词,两人附和,演完了还得互相鼓掌。”
“你找死!”伤者再也忍不了,怒吼一声扑上前来,剑光如瀑,直劈头顶。
陈无涯不接不架,脚下踏出“倒转乾坤步”,身形一矮,竟从对方剑影下方钻过。错劲随步流转,右掌贴地横扫,掌缘擦过对方脚踝。
“咔”一声轻响,伤者足踝一麻,整个人向前扑倒,狼狈摔在泥地上。
赵师兄怒极,纵身跃起,剑锋自上而下刺来,快如电闪。
陈无涯旋身避让,错劲逆行冲顶,脑中闪过《沧浪诀》残篇中一句被系统判定为“错误理解”的口诀——“逆经者生,顺守者亡”。他没有后退,反而迎着剑势切入中线,左手五指张开,掌心对准剑脊,错劲猛然爆发。
“铛!”
剑身剧震,赵师兄虎口发麻,攻势顿挫。
就在这刹那空隙,蹲伏弟子从侧面突袭,剑尖直取咽喉。
陈无涯低头避让,错步再滑,身形如浪起伏,竟将两股攻势夹在身侧,借力打力,右掌轻推蹲伏弟子肘弯。
那人手臂一僵,剑势偏斜,竟与赵师兄的剑锋撞在一起!
“当啷”一声,双剑交击,火花四溅。
两人各自后退半步,脸色骤变。
“你故意的!”赵师兄怒目圆睁。
“我做什么了?”陈无涯退至巷口,拍了拍衣袖,似笑非笑,“你们自己打起来,怪得了谁?”
“追!”赵师兄厉声下令,“别让他跑了!”
三人欲再合围,可方才接连误击,阵型已乱。陈无涯趁机转身疾奔,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巷口暮色之中。
身后怒喝声不断,脚步杂乱。
他穿街过巷,专挑窄道屋檐,利用“倒转乾坤步”反向行走,留下真假难辨的足迹。几次转折后,镇中喧嚣渐远,身后脚步声也稀疏下来。
行至镇外荒坡,他停下喘息,回望一眼,确认无人紧跟。
远处林间,一座破庙隐现,檐角斜挑,残瓦剥落,门前香炉倾倒,灰烬未冷。
他抹了把汗,低声自语:“练剑不练脑,挨打也活该。”
整了整蓝布带,朝破庙缓步而去。
刚踏上石阶,忽觉脚下一滑。
低头一看,石缝里卡着半截断剑,锈迹斑斑,刃口卷曲,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后丢弃在此。
他蹲下身,伸手拨弄了一下。
剑柄上刻着一个模糊的“青”字。
还未细看,身后林中传来枝叶断裂之声。
陈无涯猛地抬头,目光锁向林深处。
一道人影站在树后,披风半掩,手中长剑垂地,剑尖滴着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