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钎落地的声响还在空气中回荡,陈无涯的手掌已缓缓抬起,指尖朝前一引。
“第一位学员,请上前来。”
话音未落,虬须汉子猛然暴喝:“动手!”
数十人如潮水般涌来,刀光剑影瞬间撕裂了营地前的空地。尘土被踩起,木栅栏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白衣青年身形一闪,剑尖划出一道冷线,直取陈无涯咽喉——快、准、狠,竟是半点不留余地。
陈无涯却没后退。
他脚下一点,整个人像是踩着逆流的浪头向前滑出半步,铁钎横扫地面,浮土腾空而起,遮住数人视线。就在烟尘扬起的刹那,他的步伐骤然错乱,左脚踏右步,右肩压左膝,看似踉跄,实则已在三尺外换位。
剑锋擦颈而过,带起一缕发丝飘落。
系统提示在脑海中炸响:【检测到高频攻击,启动错劲共振模式】。
他顺势侧身,不格不挡,反而伸手虚托白衣青年手腕下方三寸处,借其前冲之势微微一引。那柄新剑顿时偏转方向,正撞向另一名挥刀扑来的壮汉。
“铛——!”
火星四溅。
剑刃与钢刀相击的瞬间,一股奇异震颤顺着兵刃传入两人手臂。白衣青年只觉虎口剧痛,低头一看,剑锋竟已崩出米粒大小的缺口。
“什么?!”他惊退两步。
陈无涯已不在原地。他如游鱼穿隙,跃入人群中央,双臂张开,掌心向上,仿佛在迎接一场无形的雨。
七道兵刃从不同角度劈砍而来,封死上下左右所有退路。刀风压面,杀意凛然。
“围住了!”有人低吼。
可陈无涯只是低喝一声:“劲走偏门!”
体内真气陡然逆行,原本应沿任督二脉流转的路径被强行扭转,自尾椎逆冲脊柱,炸开于肩井。系统判定:“错误合理化——经络重构完成。”
错劲自双臂螺旋涌出,掌心未触兵器,却已在空气中捕捉到每一记挥斩的节奏与震频。
他双手虚拍——不是打人,而是打“势”。
第一掌落在刀背三分处,第二掌切中剑脊震动节点,第三掌轻拂枪杆中节……动作极快,几乎看不清轨迹。
刹那间,三把钢刀接连断裂,断口参差如锯齿;两柄长剑扭曲变形,剑身拧成麻花状跌落在地;唯一幸存的铁枪虽未折,却被一股反震之力推得脱手飞出,“咚”地一声深深插入泥中,兀自嗡鸣不止。
“咔嚓。”
一把断刀砸在地上,溅起碎屑。
全场死寂。
有人盯着手中只剩半截的刀柄,脸色发白。另几人下意识松手,让残兵坠地。
“他……他根本没碰我们……”一名持斧大汉声音发颤,“怎么就断了?”
陈无涯站在原地,衣袖微扬,呼吸平稳。
“你们练的是‘顺劲’,我走的是‘错劲’。”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顺者随势而行,错者逆流破局。你们的力越强,反弹就越狠。”
虬须汉子瞪着他,额角青筋跳动。
“胡言乱语!”他怒吼,“什么狗屁错劲!不过是邪术障眼法!”
话音未落,他已抡起百斤重刀,全身肌肉暴涨,脚下猛踏一步,裂土成痕。这一招是他压箱底的绝技——“断江一刀”,曾劈开过山涧巨石。
刀风呼啸,卷起尘浪。
围观者纷纷后退,生怕被余波扫中。
陈无涯却不闪不避。
他迎着刀光踏进一步,脚下步伐诡异地画出一道反弧,身体重心忽左忽右,如同醉汉踩在冰面上打滑。正是“倒转乾坤步”的极致运用——以错破稳,以乱制序。
刀锋距颈仅三寸时,他右手铁钎轻轻点在刀背上,左手五指虚引,似在牵引一条看不见的丝线。
错劲顺着刀身疾窜而上,沿着金属纹理逆冲而去。
虬须汉子突感手臂一麻,像是有无数细针从骨髓里钻出。紧接着,虎口崩裂,鲜血迸溅,那柄百斤重刀竟不受控制地脱手坠落。
“当啷!”
刀身砸地,还未停稳,竟从中自行断裂,断口平整如削。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陈无涯弯腰,拾起半截断刀,掂了掂重量,抬手抛向空中。
刀片翻转,在夕阳下划出一道银光。
“武功不是谁喊得响,就归谁定规矩。”他望着满场噤若寒蝉的江湖人,声音冷了下来,“今天这课叫——《当你的正道撞上我的歪理,谁先碎?》”
断刀落地,铮然作响。
没人回应。
虬须汉子呆立原地,看着自己流血的手掌和断裂的兵刃,嘴唇翕动,终究没再说一个字。他缓缓转身,挥手示意残部撤离。有人扶起受伤同伴,有人默默捡起断刃,脚步沉重地退出营地。
白衣青年仍握着那柄崩了口的剑,怔怔望着陈无涯。
片刻后,他低头看了看剑,又看了看地上遍布的断兵残铁,终是一言不发,收剑入鞘,转身离去。
人群散去,空地上只剩碎刃遍地,尘土未息。
陈无涯拄着铁钎,缓缓吐出一口气。方才强行逆转真气,体内经脉隐隐作痛,右臂也被飞溅的刀片划出一道斜痕,血珠顺着小臂滑落,在指尖凝成一点红。
老吴头不知何时已靠近,提着个旧药箱站到他身后。
“小子。”老人声音低沉,“该治伤了。”
陈无涯没回头,只是轻轻点头。
他望着远处官道尽头,最后一抹残阳正沉入山脊,拉长了他的影子。
药箱打开的声音响起,布巾、瓷瓶一一摆出。
老吴头撕开他的袖口,露出伤口。血已经止住,边缘泛着淡淡的青紫。
“错劲反冲太狠,伤到筋络了。”老人皱眉,“下次别拿身子硬扛震荡。”
“没事。”陈无涯笑了笑,“只要他们记住这一战就行。”
老吴头没再说话,蘸了药水,轻轻擦去血迹。
陈无涯忽然问:“你说,他们回去以后,会怎么说?”
“说你是个疯子。”老人低声答,“说你会妖法,能隔空震断兵器。”
“那更好。”他嘴角扬起,“疯子不可怕,可怕的是——疯子讲的道理,你还驳不倒。”
老吴头顿了顿,抬头看他一眼,眼神复杂。
远处,一只乌鸦落在断枪顶端,振了振翅膀,发出一声短促的啼叫。
陈无涯抬手,摸了摸左肩淤青处,眉头微皱。
老吴头伸手按住他肩膀:“别动,这里也撞伤了。”
就在这时,陈无涯忽然察觉异样。
他低头看向插在地上的铁钎——钎尖微微颤动了一下。
不是风吹。
是地面传来的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