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焦味撞上了望台的石栏,陈无涯的手指猛地扣紧了腰间的钝铁剑。令符还插在带子上,边缘硌着皮肉,但他没去调整。火光已经翻过东岭的坡顶,像一排烧红的钉子楔进夜色。
“来了。”他低声说。
白芷从侧廊转出,软剑未出鞘,脚步却比往常快了半拍。她站到他身侧,目光扫过山门外那片被火把照亮的林地。“三队巡哨全断了联络,最后传回的是刀声和惨叫。”
陈无涯没应,只是抬起手,将青铜令符举过头顶。真气顺着经脉冲上肩臂,声音炸开在整座主峰:“东岭失守!三线依令而动——绿林扰敌,中阵锁脉,内圈固守!”
话音落下的瞬间,钟楼里的警钟被人狠狠撞响。一声接一声,震得屋檐瓦片簌簌发抖。
青锋弟子从各处涌出,有人披着外袍就冲上了防线,有人提剑时还在系腰带。执事堂的旗令兵奔向高台,手中三角红旗尚未展开,远处林间已传来重物践踏枯枝的轰响。
赵天鹰的身影最先出现在东岭岔道口。他带着镖局三百人逆着溃退的流民疾驰而入,方天戟横在马鞍前,身后弟兄人人持盾负弓。几具异族前锋的尸体被甩在路边,脖颈扭曲,显然是被硬生生折断。
“让开!”他吼了一声,队伍迅速分成两列,盾墙在前,弓手压后,堵住了通往主峰的第一条窄道。
韩天霸没有现身。但侧谷方向腾起一片灰雾,夹着硫磺味的烟尘缓缓扩散。那是绿林死士点燃了藏好的艾草包,准备用浓烟遮蔽敌军视线。
陈无涯跃下了望台,直奔中阵木桩区。十六根粗木已按昨夜演练的位置立好,歪斜错落,毫无章法可言。几名执旗弟子守在关键节点,脸上带着慌意。
“稳住。”他站在中央石台,扫视一圈,“他们要的是乱。我们越乱,死得越快。”
话刚说完,林间骤然爆发出一阵嘶吼。数十名异族战士撞开断木,身上裹着兽皮与铁片混编的甲胄,手持弯刀猛扑而来。最前排三人合力撞向一道木栅,咔嚓一声,整片结构晃了两下,裂开缝隙。
两名青锋弟子提剑迎上,刚交手就被劈退,一人肩膀飙血,踉跄倒地。
紧接着,几道黑影贴着树干掠过,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身形。其中一人指尖划过一名守阵弟子的腕口,那人脸色瞬间发青,捂着胸口跪倒,呼吸微弱。
“血引术!”白芷低喝,软剑出鞘,剑尖挑向左侧第三根木桩后的阴影。
陈无涯闭眼,识海里错练通神系统嗡鸣运转。他不去想正统武学如何应对魔功,反而顺着体内错劲的流向反推——那些吸人精血的邪术,必然依赖某种隐秘的气机循环路径。
“找到了。”他猛地睁眼,“他们的劲路靠阴脉交汇点续接,左前三桩连线是枢纽!斩断它!”
两名旗手反应极快,挥刀砍断连接三桩的绊索。地面微微震动,一道机关启动,泥石翻涌,将藏在下方的一名魔教暗手活埋至腰际。那人挣扎着抬手,指尖离最近的桩位只差半尺,终究没能碰上。
异族前锋趁机再度冲锋,五人并肩撞向中段防线。木桩晃动,阵型出现裂口。
陈无涯不再等待。他深吸一口气,错劲逆行七周天,强行牵引阵眼气息。本该平稳流转的真气被他故意打乱节奏,一部分滞留在膻中穴,另一部分却冲向尾闾,形成逆向循环。
“逆流锁脉”,此刻不成形也得成形。
随着他掌心拍地,一股扭曲的震荡波沿地面扩散。原本杂乱无章的木桩仿佛被无形之手拨动,各自偏移寸许,恰好封死了敌军冲锋的惯常路线。一名异族壮汉收势不及,一头撞在偏转后的桩角上,鼻梁断裂,仰面摔倒。
其余几人攻势顿挫,脚步凌乱。
白芷抓住机会切入缺口,软剑如游蛇穿行,接连刺中两人手腕。弯刀落地声此起彼伏。
就在此时,一名执法长老从后方奔来,脸色铁青:“你这是胡来!阵法岂能如此颠倒乾坤?掌门还未下令由你统辖全局!”
陈无涯没看他,只盯着敌阵后方重新集结的人影。他知道对方想等凌虚子亲临,可现在每一息都关乎生死。
“第二波来了。”他忽然开口,“远程带毒烟,先射火箭掩护推进。”
他话音未落,林间弓弦齐响。数十支火箭夹着黑烟飞出,直扑中阵。
“覆油布!燃艾草!前置盾墙!”他厉声下令。
早有准备的弟子立刻行动。浸过桐油的厚布盖住木桩基部,艾草堆点燃升起苦香浓烟,正面盾墙叠成龟壳阵型。火箭落在油布上只烧出焦斑,毒烟则被艾草气味冲散大半。
远处山坡上,凌虚子立于主殿前阶,望着中阵方向调度有序,久久不语。片刻后,他抬手掐诀,一道清亮音波传遍全场:
“诸弟子听令——今夜战事,皆由陈无涯代我号令。”
声音落下,所有仍在迟疑的执事与长老俱是一震。
陈无涯站在石台中央,风吹动他粗布衣角,腰间令符微微晃动。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钝铁剑,锈迹斑斑的刃口沾了一丝血痕,不知是谁的。
他没去擦。
前方敌阵再次躁动,更多身影从林间涌出,步伐整齐,杀意更盛。这一次,带队的不再是普通战士,而是穿着暗红长袍、袖口绣着诡异纹路的魔教弟子,为首的三人手中握着钩镰状兵刃,步履轻飘,几乎不触地面。
陈无涯缓缓抬起剑,指向敌军前锋。
“准备接第三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