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那独眼图腾正对着中阵石台,像一只悬在头顶的冷眼。陈无涯盯着它,呼吸压得极低。方才错劲逆行带来的后劲还在体内翻涌,胸口像是被铁索绞过,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肋骨深处一阵发麻。
他没动,手却已扣住钝铁剑的剑柄。他知道,真正的杀招来了。
三道人影从旗影下踏出,步伐沉稳,落地无声。两名魔教护法分列左右,掌心泛着暗红血光,显然是运起了某种阴毒功法;中间那名异族刀客披着黑鳞战甲,手中弯刀未出鞘,可刀鞘上裂开的纹路如同干涸的血槽,正一点点渗出寒意。
他们直奔石台而来。
陈无涯退了半步,脚跟抵住石台边缘。他刚想侧身引敌入阵,却发现体内真气滞涩难行——前番强行逆转《沧浪诀》七周天,经脉已有撕裂之兆,此刻再动错劲,恐怕撑不过三招。
刀光先至。
那异族刀客猛然拔刀,一刀横斩,劲风如铁犁翻土,将地面犁出一道深痕。陈无涯仓促举剑格挡,钝铁剑与弯刀相撞,震得他虎口发麻,整个人被逼得连退三步,后背几乎撞上木桩。
左侧劲风又起,一名护法欺近,五指成爪,直取他咽喉。他仰身避让,肩头却被爪风扫中,布衣撕裂,皮肤火辣辣地疼。
就在第二爪即将落下时,一道月白色身影掠空而至。
软剑如水波荡开,轻轻一挑,便将那护法的手腕带偏。紧接着剑尖疾点,正中其手腕内侧要穴。那人闷哼一声,五指顿时失力,攻势顿消。
白芷落于陈无涯身侧,剑尖斜指地面,蓝宝石剑穗微微晃动。她没有看他,只低声说:“还能动?”
“死不了。”他抹了把嘴角渗出的血丝,喘了口气,“但他们不会给我们喘息的机会。”
话音未落,三人再度扑上。这一次,两名护法同时出手,掌风交错成网,封锁上下方位;异族刀客绕至背后,弯刀高举,准备从顶门劈下。
陈无涯眼神一凝,忽然向左跨出一步,故意露出破绽。那名右侧护法果然中计,猛扑上前,五指直抓他心口。
就是现在。
他猛地将钝铁剑插入地面,双手按剑,引爆残存错劲。一股扭曲气流自剑身炸开,震起尘土碎石,瞬间模糊了视线。
白芷早已会意,旋身跃起,软剑连刺三记,快得只留下残影。第一剑逼退左侧护法,第二剑削断其袖口经络,第三剑直取咽喉,迫得对方狼狈后撤。
异族刀客的劈砍也因此迟滞半息。陈无涯趁机抽剑回防,以钝铁剑侧面猛磕其肘部,发出一声闷响。那人手臂一软,刀势偏斜,砍进了一根歪斜的木桩中。
两人背靠背立定,气息交错。
“你早算好了?”白芷问。
“我赌他们贪功。”陈无涯低声道,“高手联手,最怕有人抢头功。只要一人冒进,节奏就乱。”
白芷轻哼一声:“下次别拿自己当饵。”
“不这样,你怎么有机会出剑?”
她没回应,只是握紧了剑柄。
敌人并未退去。那名被震退的护法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枚血符,指尖划破掌心,将血涂抹其上。符纸瞬间燃起幽绿火焰,四周空气骤然变冷。
陈无涯瞳孔一缩:“摄魂引路术,他在召援。”
“那就速战。”白芷身形微动,剑锋微抬。
话音未落,敌方阵中又有两人冲出,显然是接应而来。与此同时,先前那名持链锤的魔教长老也从侧翼逼近,重锤抡圆,砸向一名青锋弟子。那人勉强举盾格挡,却被一锤轰飞,盾牌碎裂,人也吐血倒地。
防线开始动摇。
“不能再守。”陈无涯咬牙,“他们要一点一点耗死我们。”
“你说怎么打?”白芷目光紧盯前方。
“我诱他全力一击,你找死角切入。”他缓缓活动手腕,“记住,等锤影盖住我的时候,你就动。”
白芷点头。
下一瞬,陈无涯主动迎上。他不再隐藏伤势,脚步踉跄,气息紊乱,仿佛已到强弩之末。那魔教长老见状狞笑,舞动链锤横扫而来,锤头带起呼啸风声,直取陈无涯腰腹。
就在锤影即将吞没他的刹那,白芷贴地滑行,借一根倾斜木桩为支点,翻身切入长老身后死角。软剑自下而上,精准刺入其足踝要穴。
长老闷哼一声,重心失衡。陈无涯顺势跃起,以钝铁剑格开锤链,反手一记横劈,正中其肘关节。只听咔的一声,那人手臂脱臼,链锤脱手飞出,砸进泥地里溅起一片尘土。
周围青锋弟子见状,齐声喝彩。
士气为之一振。
可战斗并未结束。敌阵深处鼓声再起,节奏更加急促。更多身影从林间涌出,显然新一轮冲击即将展开。
赵天鹰在远处吼了一声:“左翼吃紧!盾墙撑不住了!”
陈无涯回头望去,只见盾阵已被撕开一道口子,数名异族战士正从中突入。他刚想下令调兵,却发现体内真气几近枯竭,连站立都有些吃力。
白芷察觉到他的异样,低声问:“撑得住吗?”
“死不了。”他重复了一遍,声音却比刚才哑了几分。
她看了他一眼,忽然将软剑交到左手,右手搭上他后背,一股温和真气缓缓渡入。
“别逞强。”她说,“这一仗,不是你一个人的。”
陈无涯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什么时候这么温柔了?”
“只有对你才这样。”她淡淡说完,便已跃出。
他站在原地,感受着那股暖流在经脉中流转片刻,随即追了上去。
两人再次并肩而立,面对重新集结的敌军。
这一次,他们不再被动防守。
陈无涯突然改变步法,施展“倒转乾坤步”,身形忽左忽右,气息轨迹错乱无序。敌人几次出手皆落空。白芷则始终在他侧后半步,剑不出则已,出则必中,专挑对手变招间隙下手。
一人攻,一人守;一人诱,一人杀。
他们的配合越来越熟稔,仿佛早已演练过千百遍。一次围攻中,陈无涯故意卖空门,引得两名敌人同时扑来。白芷提前预判,剑柄撞开一人膝窝,软剑横扫另一人脚踝,将其双双绊倒。陈无涯趁机反手一剑拍在其中一人背上,将其击退数步。
赵天鹰在远处看得真切,忍不住大笑:“好一对疯子!打得倒是默契!”
喊声未落,敌阵中央那面黑旗忽然剧烈晃动。
紧接着,一道身影从旗后缓步走出。此人身材瘦高,披着血色长袍,脸上戴着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血红的眼睛。
陈无涯心头一紧。
那人没说话,只是抬起手,缓缓指向石台方向。
所有敌军同时压上。
白芷握紧剑柄,低声问:“还撑得住?”
陈无涯将钝铁剑拄地,喘着粗气,却仍扬起嘴角:“你说呢?”
她没回答,只是向前迈了一步,与他肩并肩立于石台前沿。
敌潮如浪,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