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小白微弱得几乎消失的呼吸终于变得清晰、平稳起来，虽然依旧虚弱，但不再是那种随时会断绝的濒死之态，只是安静地蜷缩着。
殷玄紧绷到极致的心弦骤然一松，整个人几乎虚脱，他长长地、带着哽咽地呼出一口气，身体微微发软。
没事了……
小白没事了。
叶师兄果然有办法。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小白，确认它的温度，却又在即将碰到时猛地缩回，生怕自己的触碰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直到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自己正以一种极其依赖的姿态，几乎半靠在叶野的怀里。
他本能地向后一缩，几乎是弹跳着离开了叶野的怀抱。
他讨厌和别人靠得这么近！
除了兄长……
那些靠他太近的人，眼神里都带着让他作呕的欲望，都只想占有他、伤害他。
然而，这个动作刚做完，一股强烈的愧疚感立刻涌了上来。
叶师兄刚刚才救了小白，他那么厉害，连内门弟子都畏惧他，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对自己这种凡人有什么想法？
自己这样反应，岂不是显得很不知好歹，很……忘恩负义？
殷玄的脸涨得通红，手足无措地低下头：“对……对不起，叶师兄……我……”
叶野却仿佛毫不在意他的失礼。
他自然地收回悬空的手臂，甚至抬手安抚地轻轻揉了揉殷玄柔软的发顶。
殷玄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弄得一懵，下意识地抬起头。
他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眼眸里。
那眼神很平和，甚至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如同春日里平静无波的深潭。
可不知为何，在这份平和之下，殷玄却仿佛感受到了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危险，让他心底刚刚平息的警铃再次微弱地响起。
“叶……叶师兄……” 他不安地唤了一声。
叶野的手指却轻轻抵在了他柔软的唇瓣上，阻止了他未出口的道歉。
“嘘。” 叶野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不用道歉。小白告诉我了，它是自愿救你的。”
自愿……
自愿为他这个累赘去挡那致命的一击？
殷玄一直强忍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混杂着后怕、感激和深深的自责。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泣不成声，“我是个灾星……总是连累别人……叶师兄，要不你打我一顿吧，我真的不想害小白出事的……它……它现在真的没事了吗？真的好了吗？”
他急切地追问，眼神里充满了脆弱的不确定，想从叶野那里汲取一点点……
肯定的希望。
可叶野没有立刻回答。
他侧过身，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了一个由整块温润暖玉雕琢而成的小窝，小心翼翼地将呼吸平稳但依旧昏迷的小白放了进去。
安置好小白，他才转回头，目光沉沉地看向殷玄，那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温和，只剩下近乎残忍的平静。
“它现在，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了。” 叶野的声音很轻，却像针一样刺入殷玄刚刚放松的心房，“但我……也不知道它到底能活多久。”
“什……什么？！” 殷玄的心猛地一沉，仿佛从云端瞬间跌落谷底，“叶师兄，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救好它了吗？”
“我已经稳住了它的伤势。”叶野的眼神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冷漠，残忍又冷静，“但那道攻击蕴含的灵力极其阴狠霸道，正好……击碎了它最核心的灵核。”
“灵核？”
殷玄对这个词感到陌生，但“碎裂”二字足以让他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是的，灵核。对灵兽而言，如同修士的丹田金丹。灵核碎裂，生机断绝，死亡……只是时间问题。”叶野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像是在宣判，“我……也无能为力。”
“为什么？” 殷玄无法理解，声音带着哭腔的质问，“它不是你的灵宠吗？你不是……很宝贝它吗？你怎么能说无能为力呢？”
叶野的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近乎悲悯的嘲弄：
“修仙之人，连自己的命都未必能护得周全，朝不保夕，又岂会在意一只灵宠的死活？尤其……还是一只看似并无大用、甚至可能成为累赘的灵宠。能尽力救治至此，已是情分。若它终究撑不过去，那也是它的命数。”
叶野的话，字字句句清晰地扎进了殷玄的耳朵里。
他感觉叶野在说小白——
一只“并无大用”的灵宠，碎了灵核，等待它的或许是主人的“尽力”后的“放弃”。
可恍惚间，他仿佛又觉得叶野在说他殷玄自己。
“并无大用”
如果有一天，自己这个人再也引不起兄长的怜悯，或者自己这个凡人彻底成了拖累，等待他的，会不会也是兄长这样看似“尽力”的安置，然后一句轻飘飘的“无能为力”，便将他彻底抛弃？
巨大的悲哀和寒意瞬间席卷了殷玄的全身，比刚才面对李莽和张狂两人时更甚。
他不要小白就这样被放弃。
他不要自己也落得这样的结局。
他一定要救活小白。
不仅仅是为了小白，更是为了……
为了证明什么。
证明不是所有“无用”的存在都注定被抛弃，就像小白……
就像自己。
“叶师兄！” 殷玄猛地抬起头，泪水还在流淌，眼神却透出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你那么厉害！内门弟子都怕你，还叫你师兄！你一定有办法的！你一定可以救它的，对不对？”
他仰望着叶野：“你需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做！求求你，不要放弃它！救救它！我……我会回报你的！无论什么，只要我能做到！”
叶野垂眸，看着眼前这张被泪水浸透、却因那份决绝而焕发出破碎又坚持的美丽脸庞，脸上似乎浮现出了笑意，又似乎只是冰冷的嘲弄，让人难以分辨。
“……什么都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