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宛如一道惊雷，悍然劈入林烬霄死寂的识海。
“你……说什么？！”他猛地睁大双眼，眸中死气被瞬间驱散，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
他试图挣扎起身，却因剧痛和虚弱重重跌回血泊，只能死死盯住玄翊，声音嘶哑欲裂，“你骗我！我亲眼……亲眼看着娘她……！”
“亲眼所见，便是真实？”玄翊居高临下，语气玩味，“你那好父亲林道玄，最擅长的便是瞒天过海、偷梁换柱之术。”
“你既知他是畜生，又怎能以常理度之？凡人的心思，如何揣度得了畜生的心肠？”
“呃啊——！！！”
无法形容的混乱与暴怒，瞬间冲垮了林烬霄刚刚建立起的那点脆弱平静。
娘没死？
他这些年承受的丧母之痛、无尽的悔恨、甚至因此滋生的对世界的恨意……难道都是一场笑话？一场由他亲生父亲精心编织的、残酷的骗局？
“噗——！”又是一口滚烫的心头精血狂喷而出，他周身的焚心金焱原本因他心生死志而稍稍平息，此刻却被这更猛烈的情绪风暴再次引燃，濒临失控。
而这一切的受害者，首当其冲的便是离他最近的殷玄。
可不知是因他特殊的体质，还是体内万年寒髓的护持，他虽感到灼热难当，却并未被这狂暴的火焰真正伤及。
看着林烬霄这副模样，殷玄心下一沉——
这怕不是要燃烧最后的本源，殊死一搏。
若真要如此，就算人没死，也离死差不多了。
想到这里，殷玄立刻上前，用蕴含冰灵力的手掌在林烬霄肩头一拍：“烬霄，冷静！”
他再次强调：“你没听清吗？前辈说了，你娘没死！她……还活着。”
或许是那冰灵力的刺激，或许是话语中的信息太过震撼，又或许是因为那个人是殷玄……林烬霄竟真的奇迹般地被安抚下来。
他脱力般向后靠去，倚在殷玄怀中，身体仍在无法自控地细微颤抖，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唯有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混着血污，浸湿了衣襟。
殷玄身体微僵，感受到怀中躯体的颤抖与滚烫，他迟疑了一瞬，终究没有将他推开。
玄翊看到这一幕，熔金竖瞳中兴致更浓。“殷玄……是这个名字，对吧？”
他的目光落在殷玄身上，“小崽子，本座可以答应你的条件。”
殷玄心中警铃微作，不解其意。
这位前辈的态度转变，未免太快，太突兀了些。
仿佛看穿他的疑虑，玄翊指尖再次牵出一条因果红线，无形的丝线将他和殷玄、林烬霄三人短暂相连。
他道：“本座修行因果之道。既然几次三番欲取你们性命，皆未能竟全功，便是因果未绝，强行动手，于道有损。今日，便结下此缘。”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依偎在一起的两人：“而这缘，与其强行斩断，徒增变数，不若顺势而为，看看这因果最终能结出怎样的果实。”
“让你怀里那个小废物，以神魂和道途，立下最恶毒的心魔大誓——此生必杀林道玄！若违此誓，则修为尽废，神魂永堕无间，血脉亲缘尽断，永世不得超生。”
“只要他立下此誓，” 玄翊继续道，“本座便出手稳住他的伤势，剥离冰冥火，助他掌控焚心金焱，送你们……离开这万妖冰原。”
玄翊的话语如同重锤，敲打在林烬霄濒临崩溃的神魂上。
弑父……以最恶毒的心魔誓，诅咒自身，断绝一切。
可他却没有看玄翊，而是带着一双沉寂的眼眸和深入骨髓的疲惫望向了殷玄，声音沙哑：“……你希望我立誓吗，殷玄？”
殷玄看着他的眼睛，心中巨震。
他明白，林烬霄在向他寻求最后一个锚点。
若他点头，便是亲手将林烬霄推向万劫不复的复仇之路；若他摇头……他们或许都会死在这里，而那个“母亲可能未死”的消息，将永远成为谜团。
生存，还是……？
殷玄想了想，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林烬霄，你想活下去吗？不是为了复仇，也不是为了别人，只是你自己——你想不想，亲眼去确认你母亲的下落？”
林烬霄的瞳孔猛地一缩。
殷玄心里了然，继续道：“心魔誓是你的事，你的仇，你的路。但我告诉你，活下去，才有资格去问一个真相。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连‘后悔’的资格都会失去。”
林烬霄好像被说动了，他缓缓转回头，望向冰峰上的玄翊，他挣扎着，用尽最后力气，试图从殷玄怀里站直身体。
殷玄默然，给了他一个支撑。
尽管浑身浴血，气息萎靡，林烬霄却挺直了脊梁，他抬起手，指尖毫不犹豫地点向自己的眉心，引动本命精血与神魂之力。
“天道在上，心魔为鉴！弟子林烬霄在此立誓——此生必手刃林道玄，救母亲脱困。若违此誓，甘受道基尽毁、神魂永堕、业火焚身之罚，生生世世，永不超生。”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滴精血骤然燃烧起来，化作一个复杂的血色符文，猛地烙印在他的眉心深处，闪烁数次后，缓缓隐没。
他看向玄翊，一字一顿：“现在，可以了吗？”
玄翊看到誓言成立，熔金竖瞳中闪过一丝满意。
“很好。”
他不再多言，抬手间，一道幽蓝光芒笼罩住林烬霄。
那光芒蕴含着磅礴的生机与冰原本源之力，开始强行镇压他体内狂暴的焚心金焱，疏导冲突的灵力。
林烬霄闷哼一声，在极致的痛苦与舒缓的修复交替中，彻底昏死过去。
玄翊见此，指尖微动，又是一道灵力精准地没入林烬霄脸上那朵妖异的并蒂莲金纹中心。
“呃……”昏迷中的林烬霄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剧烈抽搐了一下。
只见玄翊的那缕灵力在林烬霄体内灵巧地游走，切割，剥离——
一道带着寒意的火焰本源被强行从焚心金焱的雏形中抽离出来，缠绕在玄翊的指尖，最终凝聚成一枚鸽卵大小、内蕴冰蓝火焰、不断散发寒气的剔透晶核。
正是那五品异火——冰冥火的本源。
剥离过程显然极其痛苦，即使昏迷，林烬霄的眉头也死死拧紧，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但与此同时，他周身狂暴逸散的暗金火苗和皮肤下蔓延的裂痕，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复，呼吸也渐渐趋于平稳。
玄翊屈指一弹，那枚冰冥火晶核便轻飘飘地飞向殷玄。
“拿着。此物炼化后，或可助你真正掌控寒髓的那股力量，算是……本座对你那份‘道心’的……一点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