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不仅害得主君的孩子没了,连唯一的亲人听雨也护不住。
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心底悲痛至极,像是被钝刀反复切割。
泪水也止不住地滚落,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泥巴。
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细碎的呜咽,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风炽念将他的悲痛尽收眼底,眉头微蹙。
知晓这处绝非说话之地,多待一秒也是对听雪的二次羞辱。
她收回目光,直接冷声吩咐道:“速速穿上衣物,随本殿离开此处。”
说罢,她便转过身去,脊背挺得笔直。
目光如寒刃般死死盯着门外。
风熠然正悠闲地斜倚在廊下的长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
脸上挂着看好戏的浅笑。
而那水今已然穿好了衣裳,垂手站在一旁。
眼神躲闪,却难掩眼底的得意。
听雪不敢有片刻耽搁,强忍着身上各处传来的酸痛与无力。
还有那深入骨髓的屈辱感,踉跄着爬起身。
颤抖着双手摸索着衣物。
布料摩擦过身上的伤痕,带来一阵阵刺痛,他却浑然不觉。
满心只剩对风炽念的愧意,与对听雨的担忧。
随后,他踉跄着走下床榻:“噗通”一声跪在风炽念脚边。
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声音沙哑:“奴才……谢殿下救命之恩。”
风炽念见状,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既无怜悯,也无责备。
只是淡淡开口吩咐道:“起来,走吧。”
说罢,她便提起步子,径直朝着门外走去。
听雪连忙叩了个头,起身躬身快步跟上。
始终保持着半步的距离,低垂着头,不敢再多看一眼周遭的景象。
路过风熠然身边时,风熠然忽然轻笑一声。
似有深意地说道:“四妹妹,这人本殿可是完好无损地给你了。”
“先前你答应的事,可得算话才好。”
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阴恻恻的光。
压低了声音补充道:“还有,好意提醒你一句。”
“风烬月的心机与手段,可比你我狠多了。”
“你可得好生提防着,别到时候栽了跟头,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风炽念闻言,只是脚步微顿,周身的寒气却更甚几分。
她连眼神都未曾分给风熠然半分,更没有回应一个字。
便带着听雪径直离开,只留下风熠然在原地。
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神色复杂难辨。
出宫的马车一路驶向城郊,最终停在一处被密林环抱的农家小院前,寻常人绝难寻到。
风炽念掀帘下车,冷声道“带他进去”。
止一便架着神色依旧恍惚的听雪,将他安置在院内。
风炽念走上前,对着听雪冷声吩咐道:“你在此住下,本殿会让人送你离开帝京!”
不等听雪站稳,风炽念转身便要离开。
听雪见状,心头一紧,“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额头重重磕在泥土地上,声音带着哭腔喊道:“殿下!”
额头磕得生疼,却不及心底的急切半分。
他抬起头,鬓发凌乱,眼底满是哀求。
颤声恳求道:“奴才……奴才还能不能最后见一眼听雨?”
“求殿下成全!”
风炽念只侧过半边脸,冷眸如霜。
声音没有半分温度:“你们还会再见的。”
“你们的主君不愿他死,他便死不了。”
她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但记住,本殿救他出来后,你二人必须立刻离开帝京。”
听雪闻言浑身一震,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
心底瞬间涌上一股难以抑制的惊喜,面上却是木讷呆滞的
他原以为听雨此番是必死无疑,他也从未奢望过能救下听雨。
却没想到,他们的主君竟这般不计前嫌,还肯放他们一条生路?
巨大的震惊过后,汹涌的感激几乎将他淹没。
他再次重重叩首,额头撞得地面“咚咚”作响。
泪水混着泥土淌下来:“主君宽厚仁心,听雪听雨糊涂,往日竟对主君做出那般孽障事,实在愧对主君!”
“多谢殿下,多谢主君救命之恩!”
他磕得额头红肿,声音嘶哑却无比坚定。
“听雨听雪此生此世,永记主君大恩,便是做牛做马,也难报万一!”
风炽念没再回头,只是对身后的止一吩咐:“派人看好他,别让他乱跑,等时机到了,便送他离开。”
言罢,便直接离去。
听雪跪在原地,望着那道决绝的背影,心底的愧疚,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他想起听雨对主君的伤害,想起自己连累听雨身陷囹圄。
而主君却在关键时刻伸出援手,给了他们一条生路。
这份恩情,重逾千斤,他这辈子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偿还了。
而东宫之内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昨日风炽念离开帝宫后,帝君便凰颜大怒,勒令风烬月即刻滚回东宫闭门思过。
她虽侥幸逃过一劫,却成了整个天玉的笑柄。
风烬月只觉得胸口憋着一股熊熊烈火,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
她竟被风炽念那个废物算计得如此狼狈!
一想到自己在大殿上的窘迫,想到母帝失望的眼神。
想到朝臣们窃窃私语的模样,风烬月便恨得牙痒痒。
回到东宫后,她便屏退了所有宫人内侍。
独自一人坐在主殿冰冷的地面上。
殿内烛火摇曳,映着满地狼藉的酒壶。
她拎着酒壶,仰头便往嘴里灌。
辛辣的酒液呛得她咳嗽不止,眼泪却顺着脸颊滑落。
分不清是呛的,还是怒的。
徐闻笙在殿外徘徊了许久,听着殿内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与酒坛碎裂声,心中焦急万分。
风烬月如今这般模样,若是被有心之人瞧见,或是传到帝君耳中,怕是又要惹来非议。
他终究放心不下,推门走了进去。
一进殿门,刺鼻的酒气便扑面而来。
只见风烬月趴在冰冷的地面上,华贵的衣裙摆沾满了酒渍。
长发散乱地铺在地上,面色因醉酒而泛起不正常的酡红。
眼神迷离,嘴角还挂着酒液,全然没了往日作为太女的端庄得体。
“殿下!”徐闻笙心头一紧,连忙快步上前。
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别喝了,酒喝多了伤身子!”
他身后的宫人也连忙上前搭手,好不容易将风烬月扶着坐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