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服了名为樱的刺客,并以绝对力量阻止了她自尽的企图后
麦克斯并没有立刻按下警报呼叫基地安保,也没有出于防卫过当或消除威胁的考虑将她就地处置。
他 silent 地、居高临下地观察了她几秒钟。
敏锐的感知能捕捉到最细微的能量波动与情绪涟漪—
那双冰冷的、属于顶尖杀手的紫色眼眸深处,除了刻骨的痛苦和任务失败的决绝之外,似乎还隐藏着一丝极淡的、与这冷酷职业格格不入的…
牵挂,一种被强行压抑的软肋。
他松开了物理上的钳制,但一股柔和却无比坚韧、无法以当前地球科技理解的无形力场(一种高度微缩且精细控制的光能运用)依旧如同最轻柔却又最坚固的网,悄然笼罩着樱
确保她破碎的身体无法再做出任何具有威胁性的异动,同时也一定程度上减轻了她的部分痛苦。
“你的伤势需要紧急处理。开放性骨折和内出血需要立刻固定和抑制。”
麦克斯平静地陈述道,语气就像在说明一个客观事实,仿佛刚才那电光火石间决定生死的搏杀并非发生在两人之间。
他走到舱室墙边,打开了那个标配的、内置基础急救物资的应急医疗箱。
樱瘫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剧烈地喘息着,因剧痛和失血而苍白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不解和深深的怀疑。
她无法理解这个强大到匪夷所思的目标,行为逻辑。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这个刺客?
为什么不把她交给逐火之蛾的纪律部门?
反而要…
治疗她?
这完全违背了她所认知的世界运行规则,无论是“毒蛹”的,还是这个末日般的世界。
麦克斯没有理会她充满了警惕与困惑的目光,动作利落地从医疗箱中拿出无菌消毒喷雾、加压绷带、简易高分子夹板以及一支镇痛剂。
他走回樱的身边,毫无防备地蹲下身,仿佛面对的并非一个刚刚还要取他性命的杀手。
“别动。这会很快。”
他的语气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当他的手触碰到樱那已经扭曲变形、触目惊心的手腕时,樱的身体猛地本能性绷紧,牙齿死死咬住,尽管下巴脱臼使不上力,做好了承受更多痛苦的准备。
预想中的、触碰伤处必然带来的剧痛并未到来。
对方的手法极其专业,甚至堪称精妙绝伦—
清创、消毒、极其精准的骨骼复位、夹板固定、包扎…
一系列动作快如闪电,却又异常稳定和轻柔,带着一种…
超越了人类医生极限的、非人的精准度和效率,仿佛一台最高精度的手术机器人。
在整个过程中,麦克斯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体细微的、无法控制的颤抖,并非全是因为生理上的疼痛,更像是一种精神上的高度紧绷和一种深层次的…
恐惧?
并非对死亡本身的恐惧,而是对别的什么东西、某种可能降临在他人身上的命运的恐惧。
“…为什么?”
樱终于忍不住,声音因下巴脱臼和剧痛而变得嘶哑模糊,她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生命的价值,不应被任何个体或组织轻易剥夺。”
麦克斯一边为她手臂上一处较深的划伤进行包扎,一边回答,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光之国基础教育中最基础的准则
“即使是你,也不例外。这不是宽恕,这是原则。”
樱彻底愣住了,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嘲讽(对这不合时宜的“原则”),有茫然(对无法理解的行为),还有一丝…
极其微弱、不易察觉的波动,仿佛冰封的心湖被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麦克斯已经开始处理,她因猛烈撞击造成的肋部和大腿的大面积瘀伤时,她才再次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如同梦呓,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疲惫:
“我…还有一个妹妹…她叫铃…”
这句话仿佛耗尽了她残存的所有力气,也意外地打破了她作为冷酷杀手的心防。
她猛地闭上眼,倔强地扭过头,似乎不愿让对方看到自己此刻可能流露出的、与杀手身份截然不同的脆弱表情。
麦克斯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这句突兀而私密的透露,又仿佛这一切早已在他的洞察之中。
他只是继续着手头上精准的医疗处理,用行动维持着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
但有时,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回应和理解。
片刻后,樱像是陷入了某种半昏迷的呓语状态,又像是在对他这个唯一的、诡异的倾听者解释,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苦涩:
“她在‘他们’手里…‘毒蛹’…控制着她…
如果我任务失败…或者有任何背叛的迹象…她就会…”
无需多言,麦克斯已然明白。
这就是最坚固的枷锁,迫使这把名为“樱”的锋利刀刃,不得不为“毒蛹”这个黑暗组织效命的最终、也是最残忍的原因。
处理完所有可见的紧急伤势,并为她注射了镇痛剂后,麦克斯站起身。
“今晚,你没有来过这里。”
他平静地陈述道,同时撤去了那束缚着她的无形光能力场。
樱艰难地、依靠着未受伤的手臂支撑着坐起身,扶着自己被专业固定好的手腕,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他,紫色的瞳孔中充满了混乱与不解。
“你…真的要放我走?”
这完全超出了她的所有预想和应对方案。
“回去。告诉‘毒蛹’的高层”
麦克斯的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她,却带着一种无形却足以冻结灵魂的压力,“他们的‘清理’行动,我接下了。他们可以继续派更多的人来。但是,”
他的语气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却冰冷刺骨的变化,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能撕裂空间的杀气悄然弥漫:
“如果他们因为你的失败或任何理由,敢伤害那个无辜之人,尤其是你的妹妹…我会让他们彻底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彻底的‘清理’。”
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到极致,混杂着震惊、困惑、一丝极微弱的希望和更大的茫然。
最终,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强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挣扎着站起身,如同一条受伤却依旧危险的夜豹,踉跄地、却又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力和潜行技巧,迅速地融入了舱室的阴影之中,从来的的通风管道口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第二天清晨,食堂。
麦克斯端着盛放着合成营养物的餐盘,再次“偶遇”了正坐在一起用餐的梅博士、凯文以及恰好也出现在这里的、心情似乎很不错的爱莉希雅。
他自然地坐下后,看似随意地、如同闲聊般提起:
“昨晚睡得不太安稳。”
凯文抬起头,咽下口中的食物,眉头微挑,给出了一个基于常理的回应:
“嗯?基地的住宿舱室隔音和舒适度应该都还行。是做噩梦了?”
他以为这只是幸存者常见的创伤后,应激反应或普通的抱怨。
“算是吧。”
麦克斯喝了一口清澈无味的合成水,继续说道,语气平淡得像是在描述天气
“梦到一位紫色短发、使用双刀、身手相当不错(尤其是潜行和一击必杀技巧)的女士,拿着涂了神经毒素的匕首,从通风管道钻进来,想和我进行一场…嗯…‘深入’的夜间交流。”
“噗——!”
正在小口品尝花茶的爱莉希雅,差点把喝下去的茶液喷出来,连忙用精致的手捂住嘴,肩膀微微抖动
那双淡粉色的眼睛弯成了迷人的月牙,里面充满了“哎呀呀果然如此~这下更有趣了?”的盎然趣味。
梅博士手中的合金勺子停在了半空,她的动作凝固了。
凯文的脸色几乎是瞬间沉了下来,不再是那种强行支撑的沉闷乐观,而是骤然切换到了属于顶尖战士的极度锐利和凝重,周身的气息都变得冰冷:
“你说什么?详细情况!立刻!”
他立刻意识到,这绝不是什么该死的噩梦!
这是极其严重的安全事件!
麦克斯依言,简略而清晰地描述了遭遇袭击的时间、方式、对方的大致外貌和战斗特点、以及自己制服对方的过程
刻意省略了之后为对方疗伤、对话以及放走她的所有细节,只将重点最终落在了对方最后透露的信息上。
“她声称自己来自一个名为‘毒蛹’的部门,是逐火之蛾内部从未公开过的暗面,专门负责处理‘内部问题’和‘清理’不稳定因素。并且,她非常明确地表示,你们——”
麦克斯的目光扫过凯文和梅,“似乎并不知道他们的具体存在和行动。”
餐桌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凯文的拳头骤然握紧,砸在金属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脸色阴沉得可怕,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
他猛地转向梅,眼神中充满了震惊、被蒙蔽的愤怒和急切的询问。
梅博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激光,她缓缓地、极其肯定地摇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和冰冷:
“我以我的权限和名誉担保,我从未在任何官方文件、记录或私下交流中,听说过‘毒蛹’这个名称或类似职能的部门。我的权限,已经足够接触几乎所有非核心军事机密,但这个名字…不存在。它不在数据库里。”
爱莉希雅用纤细的指尖轻轻点着自己光洁的下巴,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意味深长,声音依旧甜美,却多了一丝冷冽:
“啊啦~看来逐火之蛾这棵看似团结一心对抗崩坏的大树下面,其泥土深处,还藏着不少连园丁自己都不知道的、喜欢自作主张的‘小树苗’呢?而且,看起来这些‘树苗’不是很友好,甚至开始咬人了哦~?”
凯文猛地站起身,餐盘都被带得晃动了一下:
“我必须立刻向最高议会报告并彻查此事!立刻!”
自己管理和效命的组织内部,竟然存在一个自己这个级别都毫不知情的、拥有如此专业且危险刺客的黑暗部门,这让他感到极大的愤怒、背叛感,以及…
一丝深切的不安。
这动摇了他对组织的基本信任。
“看来”
麦克斯看着他们三人截然不同却同样震惊的反应,平静地总结道,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结论,“我的到来,确实让一些长期藏在暗处的、不喜欢阳光的‘东西’,开始坐不住了。”
这顿早餐,注定让所有人都食不知味。
而一股肃杀和深入骨髓的调查风暴,即将在这座人类最后的堡垒内部骤然掀起。
麦克斯分享这个“噩梦”的目的,已然达到—
成功地将“毒蛹”这个致命毒瘤的存在,正式摆到了台面之上,成为了一个必须被直面和处理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