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书局”,二楼阁楼。
空气,仿佛凝固了。
“毒蝎”陈默的尸体,已经被处理干净。
但他说出的那些话,却像一个个无形的幽灵,盘旋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让所有人都感到脊背发凉。
苏曼卿站在黑板前。
她用一根粉笔,将所有的线索,重新连接,推演。
当最后一条线,被画上的时候。
一个极其讽刺、却又逻辑完美的闭环,呈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那是一个,让他们感到无尽悲哀和愤怒的……真相。
“我们从头到尾,都被人当成了猴耍。”
赵峰一拳,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
实木的桌角,被他砸出了一个清晰的裂痕。
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沙哑。
“‘十二金钗’,故意抛出一个‘毒蝎’让我们抓。”
“然后,再借着‘毒蝎’的嘴,喂给我们一份假证据,让我们去咬死郑院长。”
“那个周上将,他根本不是想查什么汉奸!他就是想借我们的手,搞死他的政敌!”
“这是一个完美的、一石三鸟的计划。”
苏曼卿的脸色,苍白如纸。
她的声音,冷静,却带着一丝颤抖。
“第一,‘毒蝎’自尽,死无对证。我们就算明知道证据是假的,也无法向任何人证明。”
“第二,我们拿到了这份‘证据’,就等于接下了一个烫手的山芋。交上去,我们就成了周上将内斗的工具;不交,周上将随时可以反咬一口,说我们‘贻误战机’,甚至‘包庇汉奸’。”
“第三,也是最狠的。无论我们动不动郑院长,重庆高层的两派,都将因为这件事,彻底撕破脸,陷入不死不休的内斗。而他们,‘十二金钗’,就可以坐山观虎斗,甚至在混乱中,获得更大的利益。”
燕子,一直沉默着。
此刻,他却提出了一个,更致命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回避了的问题。
“不对。”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刺破了所有人愤怒的表象。
“如果周上将,是想利用我们。那之前,他为什么要派人,杀死他自己的秘书,来‘警告’我们,不要再查下去?”
“一个想利用我们的人,为什么要阻止我们?”
这个问题,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赵峰和苏曼卿脑中的迷雾。
是啊。
这不合逻辑。
一个想借刀杀人的人,只会把刀磨得更锋利,怎么会反过来,试图敲断这把刀呢?
书房里,再次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一个比“被当成工具利用”,更可怕、更黑暗的猜测,开始在每个人的心中,慢慢升起。
他们仿佛看到,在那只螳螂(林薇团队)和那只蝉(郑院长)的身后,不仅站着一只黄雀(周上将)。
在那只黄雀的身后,似乎还隐藏着……另一只,更大的、看不见的鹰。
林薇,一直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黑板上,那张错综复杂的、画满了红色和蓝色线条的关系图。
她的目光,像一把最锋利的手术刀,在那张图上,来回地切割,分析,重组。
她在寻找,那个能解释所有矛盾的、唯一的……答案。
突然,她的目光,停住了。
她拿起一支黑色的粉笔。
缓缓地,在那张代表着“支持派”(周上将)和“反对派”(郑院长)的图上,画了一个巨大的、将两派所有人都圈在了一起的……圆圈。
“我们都错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看透了一切的疲惫。
“我们一直以为,这是一个选择题。在两派之间,选出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但我们忘了,这可能,根本不是一道选择题。”
“而是一道……证明题。”
她转过身,看着所有人,眼神里,是无尽的厌恶和冰冷。
“真相是……”
“支持派的周上将,和反对派的郑院长,他们两派……都有问题!”
“他们,都已经被‘十二金钗’,用不同的方式,不同程度地渗透、腐蚀,甚至……控制了!”
这个结论,石破天惊!
赵峰和燕子,都猛地站了起来。
林薇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继续用一种近乎残忍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剖析着这个最黑暗的真相。
“周上将,想借我们的手,清除掉被日谍深度控制的郑院长。这样,他就能完成‘清洗’,让自己变得‘干净’,甚至独揽大权。所以,他一边‘支持’我们,一边又杀死自己的秘书来‘警告’我们,防止我们,查到他自己屁股底下的不干净!”
“而郑院长,则想借我们的手,去攻击周上将派系里,那些不听话的、或者想脱离他控制的下属(如何应麟),完成‘敲打’,巩固自己的地位。所以,他一边在明面上‘反对’调查,一边又不断地,给我们递刀子!”
“从头到尾,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查汉奸’!”
林薇拿起粉笔,重重地,在那个巨大的圆圈中间,画了一个血红的叉。
“这只是一场,两条被毒蛇咬伤了的疯狗,为了抢夺地盘和骨头,在互相撕咬的、肮脏的政治游戏!”
“而我们,不过是这两条疯狗,都想抢到手的一把……最好用的刀而已!”
话音落下。
整个书房,死寂一片。
赵峰缓缓地,坐了回去。
他看着自己那双沾满了鲜血的手,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迷茫。
苏曼卿靠在墙边,眼中那份属于理想主义者的光,在这一刻,彻底熄灭了。
燕子,则默默地,将头,埋进了双臂之间。
正义。
信仰。
家国。
这些他们一直以来,用生命去扞卫的东西。
在这一刻,仿佛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血淋淋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