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着虹口区那片,充满了日式风格的建筑群。
戒备森严的日本海军俱乐部。
舞池里,强烈的爵士乐带着几分靡靡之音。
穿着笔挺的海军制服的日本军官们,和那些穿着暴露的画着浓妆的白俄舞女、中国交际花们,像一群在末日来临前,进行着最后狂欢的飞蛾,紧紧地相拥在一起,疯狂地,摇曳着,扭动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高级清酒、法国香水混合在一起的独特味道。
百灵,就坐在这片地狱般的“极乐世界”的、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里。
她换上了一身最普通的、属于舞厅领班的黑色套裙,脸上,也只画了淡妆。
她的手中,端着一杯威士忌加冰,眼神,却像一只收敛了所有爪牙的、最耐心的猎豹,冷冷地,透过那缭乱的、充满了欲望的人影,死死地,锁定在舞池中央,一个特定的目标之上。
那是一个,穿着一身白色海军中尉制服的、看起来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的日本军官。
他叫,佐藤英树。
是日本海军驻沪陆战队,后勤补给部门的一名中队长。
也是,林薇,通过对山田清那份口供的、反复的分析和推演之后,判断出的、整个“天照”计划外围安保链条上,最薄弱,也最有可能被攻破的一环。
因为,百灵的情报显示,这个佐藤中尉,除了好酒,好赌之外,还有一个,最致命的弱点——
他,好色。
而且,尤其偏爱,那种,充满了东方古典韵味的、看起来柔弱无助的、黑发中国女人。
而此刻,正与他,在舞池中,翩翩起舞的,正是百灵新的“王牌”——
一个,名叫“梦露”的、年仅十九岁的、来自苏州的年轻舞女。
“梦露”,本名,叫柳月梅。
她,人如其名。
长着一张,最符合中国古典审美的、标准的鹅蛋脸,柳叶眉,杏核眼。
她的身上,没有白俄舞女那种,充满了侵略性的火辣。
也没有上海本地交际花那种,充满了算计的精明。
她有的,只是一种,仿佛从江南的烟雨中,走出来的、天生的、我见犹怜的柔弱和……清纯。
她的眼神,总是怯生生的,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鹿。
她的舞姿,也带着几分生涩和不情愿。
但恰恰是这份,与周围所有女人,都截然不同的“青涩”和“纯洁”,像一剂最猛烈的春药,瞬间,就点燃了佐藤英树,这个早已厌倦了风月场上那些庸脂俗粉的、年轻军官的、所有的征服欲。
他,彻底地,上钩了。
舞池的角落里,多了一朵盛开的百合。
那是事先约定的暗号。
“‘夜莺’,‘疯狗’已就位。
后巷,出口,已清空。
随时可以,收网。”
百灵收到。
然后,她对着舞池中央,那个,正与猎物,进行着最后周旋的“梦露”,做出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只有她们两人才懂的暗号。
她缓缓地,将手中的那杯威士忌,一饮而尽。
这,代表着——
“收网。”
舞池里,一曲终了。
佐藤英树,早已被他怀中这个,香气袭人的“猎物”,给迷得神魂颠倒。
他搂着“梦露”那纤细的腰肢,将嘴唇,凑到她的耳边,用一种充满了暗示性的、滚烫的语气,说道:
“美丽的小姐,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能邀请您,去我的房间,喝一杯,更‘醇厚’的酒?”
“梦露”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了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涩和……惊慌。
她下意识地,想要挣脱。
但佐藤,却将她,搂得更紧了。
“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他的声音,充满了雄性的、不容置疑的自信,“我,只是想和你聊聊人生,和……理想,学习学习你们中国话。”
就在这,拉拉扯扯的、充满了暧昧和推拒的瞬间。
百灵,端着一个装满了香槟的托盘,像一个真正的、训练有素的领班,“恰好”,从他们的身边,路过。
她,脚下,突然一个踉跄。
“哎呀!”
她发出一声惊呼。
整盘冰冷的带着气泡的香槟,像是长了眼睛一样,不偏不倚地,全部,泼在了佐藤英树那身,雪白的、笔挺的海军制服之上!
“八嘎!”
佐藤英树勃然大怒!
他猛地,推开怀里的“梦露”,转过身,扬起手,就准备,给这个“不长眼”的支那女人,一个响亮的耳光!
然而,他的手,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因为,他看到,百灵,那双总是带着几分妩媚的桃花眼,此刻,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
那眼神里,没有恐惧,也没有歉意。
只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都为之神魂颠倒的、混合了挑逗、不屑和一丝……野性的火焰。
“这位长官,”百灵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充满了磁性的慵懒,“真是对不起。
要不,您跟我来。
我,亲自,为您,把衣服,擦干净?”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伸出舌头,极其妩媚地,舔了舔自己那涂着鲜红色蔻丹的性感的嘴唇。
佐藤英树,彻底地,呆住了。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在沙漠里,即将要渴死的旅人,突然,看到了,两片,截然不同,却又,同样充满了致命诱惑的……
绿洲。
一个,是清纯的我见犹怜的白玫瑰。
另一个,则是妖艳的热情似火的红玫瑰。
就在他,陷入了这种,甜蜜的两难的选择的瞬间。
百灵,和“梦露”,已经一左一右地,像两条最温柔、也最致命的美女蛇,将他,给彻底地,缠住了。
她们,以“为他清理衣服”为名,半推半就地,将这个,早已被酒精和欲望,彻底冲昏了头脑的“猎物”,带离了喧嚣的舞池,走向了俱乐部后方,那条,通往员工休息室的、僻静的、充满了阴影的走廊。
走廊的尽头,一扇,伪装成杂物间的、黑色的门,早已,为他,虚掩着。
而门后,并不是什么员工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