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园”书房。
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昨夜的寒气。
林薇与龙啸天布下的那张无形大网,已经悄然张开。
现在,只剩下等待。
等待那条自以为是的蛇,自己钻进早已为它备好的口袋。
“丫头,你这一招,叫请君入瓮。”
龙啸天端着一杯刚沏好的雨前龙井,眼神里带着一丝欣赏。
“但瓮口已经摆好了,怎么才能让那条蛇,乖乖地往里钻呢?它现在可是惊弓之鸟。”
“蛇性多疑,但也贪婪。”
林薇平静地回答。
“我们不仅要给它一个无法拒绝的诱饵,还要给它一个看起来绝对安全的‘蛇洞’。”
计划,在两人低声的交谈中,迅速成型。
每一步,都经过了精密的计算。
……
第二天上午。
龙啸天按照林薇的剧本,召集了所有留守在“龙园”的、资历最老的核心伙计,开了一场“议事会”。
议事的主题,是为金壁辉吊唁的行程安排。
会议上,龙啸天故意表现出一种悲痛交加、又带着一丝力不从心的疲态。
他时而唉声叹气,时而拍着桌子,怒骂凶手丧尽天良。
将一个痛失故友、又感到危机四伏的老人形象,演得入木三分。
会议进行到一半,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大腿。
“哎呀!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
他对着众人,尤其是对着那个一直垂手站在他身侧,看似最忠心耿-耿的老管家——福伯,大声说道:
“金先生走得匆忙,但他生前,曾托我保管一样东西。”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懊恼和后怕。
“这东西,放在我这里,就是个烫手的山芋啊!”
“这次去峨眉山,路途遥远,带着不方便,也不安全。万一路上出了岔子,我怎么对得起金先生的在天之灵?”
他来回踱步,显得焦躁不安。
最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对福伯吩咐道:
“福伯,你去安排。把东西,先秘密转移到我们在储奇门码头的那个一号货仓。那里是我们自己的地盘,最安全。”
“等我从峨眉山回来,再从长计议!”
这番“酒后失言”般的安排,听起来合情合理,却又充满了刻意留下的破绽。
福伯低着头,恭敬地应了一声“是”,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在龙啸天放出诱饵的同时。
燕子,早已带着几个绝对可靠的袍哥兄弟,化整为零,潜伏在了“龙园”的各个出口和必经之路上。
他们伪装成小贩、黄包车夫、甚至是乞丐。
他们的任务,不是抓人,而是“隔离”。
那个被林薇指出的、有赌博恶习的厨子,在他当天外出采买的路上,被几个“袍哥”热情地“请”进了一家麻将馆,“陪”他“耍”了一整天。
那个家里有烟鬼儿子的老仆,则在倒夜香的路上,被一个“旧友”拉住,硬是灌了半斤烧刀子,醉倒在了小酒馆里。
所有可能成为“传声筒”的渠道,都在不知不觉中,被燕子一一掐断。
这张精心布置的网,只留下了一个出口。
一个,专门为福伯留的出口。
时机,在等待中,慢慢成熟。
当天深夜,大雨倾盆。
豆大的雨点,敲打着屋檐和芭蕉叶,发出的巨大声响,成了最好的掩护。
“龙园”内,大部分的灯火,已经熄灭。
那个被龙啸天“信任”的老管家福伯,终于行动了。
他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黑色短褂,头戴一顶斗笠,像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从角门溜了出去。
他没有走大路,而是选择了一条极其偏僻的、泥泞的山间小道。
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却没有发现,在他身后五十米开外,另一道更轻、更快的身影,如影随形。
是燕子。
在这样的雨夜里,追踪,是他的拿手好戏。
就在燕子全神贯注地盯着福伯的身影时,他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一丝不和谐的异动。
在他身后更远处的一片竹林里,传来了一声极其轻微的、树枝被踩断的“咔哒”声。
声音很小,几乎被雨声完全掩盖。
但瞒不过燕子的耳朵。
还有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燕子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
他只是在路过一个拐角时,留下了一个标记。
—— 有尾巴,身份不明,请求支援。
他继续不紧不慢地跟着福伯。
而那条“黄雀”,也小心翼翼地,吊在他的身后。
三条影子,在雨夜的山道上,形成了一条诡异的、互相追逐的链条。
福伯一路疾行,最终,来到了一家早已关门的、位于下半城的中药铺前。
他没有敲门。
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封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密信,从紧闭的药铺门缝下方,塞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他警惕地四下张望了一番,确认无人跟踪后,才又匆匆地,消失在雨幕之中。
燕子隐蔽在街角的阴影里,没有立刻上前。
他在等。
等那条“黄雀”先动。
果然,福伯走后不到两分钟,一个同样穿着黑衣的身影,鬼鬼祟祟地从竹林方向摸了出来。
他显然没有燕子的耐心和专业,直接就冲到了药铺门前,也想去取那封信。
就在他弯下腰的那一刻。
另一道更魁梧的身影,如同从地底下冒出来一般,出现在他的身后。
是赵峰!
他早已根据燕子的信号,提前埋伏在了这里。
赵峰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一只铁钳般的大手,从后面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
另一只手,以一个极其专业的军中擒拿动作,瞬间卸掉了他的两条胳膊。
“咔嚓!咔嚓!”
两声脆响。
那个“黄雀”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晕了过去。
赵峰将人拖进更深的黑暗里。
燕子这才像一只灵猫,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药铺门前。
他从怀里,摸出两根细如牛毛的钢丝。
一根,用来挑起门缝里的信封。
另一根,则涂上了一层特制的、黏性极强的松胶。
他将涂了松胶的钢丝,小心翼翼地探入门缝,精准地,黏住了那封密信。
然后,缓缓地,将它抽了出来。
赵峰那边,也很快有了结果。
他从那个“黄雀”的身上,搜出了一样东西——一枚川军某部的身份徽章。
正是之前在赌场里,被他缴了枪的那个少校的部队。
“看来,我们这位‘朋友’,也对‘宝藏’很感兴趣啊。”
赵峰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局势,一下子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螳螂,蝉,黄雀。
现在,又多了一只捕食黄雀的……猎鹰。
燕子将信,交给了赵峰。
“鱼,上钩了。但水里,不止一条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