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抵西湖苏堤时,暮色已经把水面染成了墨色。本该是残荷听雨的清雅景致,此刻却被一层淡红雾裹得严实,风一吹,不是荷叶的清香,而是甜腻中带着腐臭的腥气 —— 是冤魂的气息混着子丝阴毒,黏在衣领上,像没干的血。
文心尺在我掌心震得越来越急,测脉纹从浅红慢慢转成深红,烫得像揣了块烙铁,连指尖都能感觉到荷底传来的阴寒,像有无数双眼睛在水下盯着我们。
“就是这处荷塘了。” 沈青梧掏出从青城山暗格翻出的地图,泛黄的纸页上,张九锁用墨笔圈出的位置,正好对着眼前这片荷叶稀疏的水域。她打开文气探测仪,屏幕上的绿光跳得急促,数值一路往上飙,最后停在 “87%” 的位置,“阴邪浓度快到峰值了,花邪的核心肯定在荷底。”
说着,她从背包里翻出三副磨得发亮的护目镜,镜片上涂着层淡黑色的松烟墨,“之前查过《玄阴邪典》,花邪最擅造幻象,戴这个能防它迷了眼 —— 上次在青城山,玄阴符的幻象就差点让我们踩进子丝陷阱。”
赵莽扛着改装过的厌胜木捞网跟在后面,网面比普通捞网宽了一倍,边缘嵌着三枚黄铜镇魂钉,网绳是用浸过槐树叶汁的红绳编的,风吹过时,木柄上刻的镇魂纹泛着微光。
“我爷爷 1980 年的日记里写过,那年夏天,这荷塘里连丢了十二个采莲人,最后只找着三双布鞋,鞋底还沾着血色荷花的瓣。” 他蹲下身,指尖刚碰到岸边的水,就猛地缩了回来,指腹上沾着层薄冰,“水太凉了,比正常水温低了快十度,底下肯定有邪祟在吸阳气。”
平安蹲在我脚边,红毛被雾打湿,贴在背上,像披了层碎霜。
它突然对着水面龇起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尾巴夹得紧紧的 —— 水面下有东西在动,淡红的雾里,能看到无数根淡粉色的花茎从荷底钻出来,像蛇一样往岸边游,花茎上缠着银白的子丝,和青城山暗格里见到的一模一样,子丝末端还沾着黑色的黏液,滴在水里能蚀出细小的气泡。
“小心花茎!” 我刚喊出声,一根胳膊粗的花茎突然从水里窜出来,对着平安的脖子缠去。赵莽反应最快,举起厌胜木盾就挡在前面,盾面的镇魂纹撞上花茎,发出 “滋滋” 的声响,像烧红的铁碰到水,花茎瞬间被震断,黑色的黏液溅在盾面上,冒起一阵青烟。沈青梧趁机掏出黄符,指尖捏着符角往空中一扔,符纸燃着淡金色的光,像片小火蝶,对着水面上的花茎飞去,凡是被金光碰到的花茎,都瞬间蜷成一团,化为黑灰。
我们踩着岸边的石阶往荷塘中央的观景台走,每一步都得格外小心 —— 石阶上长着厚厚的青苔,下面藏着细小的子丝,稍不留意就会被缠上。越靠近观景台,血色荷花看得越清楚:花瓣是暗沉的血红,像染了陈年的血,花瓣边缘卷着,露出里面青黑色的花心,花心深处隐隐有光点在闪,像是嵌了颗腐烂的珠子。风吹过荷叶,竟传出细碎的哭声,不是风声,是无数人凑在一起的低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像是在求救,又像是在诉说什么,听得人后颈发麻。
“是花邪的幻象,别听!” 沈青梧按住我的肩膀,声音压得低,“这些都是被锁在花里的冤魂,玄阴会用子丝把它们的执念缠在花芯里,就是为了炼花邪 —— 你越同情它们,越容易被幻象缠上。” 她掏出探测仪,对准离我们最近的一朵血色荷花,屏幕上的波形图剧烈跳动,还传出细碎的电流声,“核心就在这朵花的花心里,里面至少藏了十几个冤魂的气息,得先把它们渡走,才能毁掉花邪核心。”
赵莽举起厌胜木捞网,调整好角度,对着那朵荷花轻轻一捞。网面刚碰到花瓣,花心突然 “噗” 地喷出一股青黑色的雾,雾里裹着无数张模糊的脸 —— 是 1980 年失踪的采莲人,他们的衣服还保持着当年的样式,有的穿着蓝布衫,有的扎着围裙,眼睛泛着青黑色,嘴巴大张着,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对着我们伸出手,像是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平安突然从地上窜起来,对着青黑雾喷出一口醒神雾 —— 那是它与生俱来的能力,雾里掺着淡淡的煞血,能驱散邪祟,也能唤醒冤魂的神智。醒神雾裹住青黑雾的瞬间,那些模糊的脸渐渐变得清明,有个穿蓝布衫的老人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 “谢谢”,然后慢慢变得透明,跟着其他冤魂一起,化为一缕缕淡蓝色的光,飘向天空,消失在暮色里 —— 他们终于解脱了。
就在我们以为能顺利取出花邪核心时,荷塘对岸突然传来脚步声,“踏踏踏” 的,在寂静的苏堤上格外清晰。我抓起文心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穿灰衫的人影站在堤岸尽头,手里拎着个黑色的布包,身形和之前在青城山、西湖边见到的一模一样!“你们果然能破花邪的幻象。” 那人影的声音隔着雾传来,带着几分诡异的笑意,像是早就知道我们会来,“青竹在三元里等你们,他说,要把香邪的秘密告诉你们 —— 还有玄阴鼎的线索。”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总跟着我们?” 我往前迈了一步,文心尺在掌心转了个圈,随时准备动手。那人影却不回答,从布包里掏出一把细长的子丝毒针,对着我们就射了过来。毒针是银白色的,上面沾着黑色的黏液,在空中划过一道冷光,直对着平安的侧腹 —— 它刚喷完醒神雾,还没来得及躲开。
“小心!” 我想都没想,扑过去把平安抱在怀里,毒针扎进我的胳膊,瞬间传来一阵刺骨的疼,黑色的毒液顺着伤口往周围蔓延,皮肤很快就变成了青黑色。平安在我怀里急得直叫,用舌头舔着我的伤口,沈青梧赶紧从背包里翻出从青城山暗格找到的子丝解毒膏,挖了一大块涂在我的伤口上,膏体刚碰到毒液,就发出 “滋滋” 的声响,像在烧开水,黑色的毒液慢慢从皮肤里渗出来,疼得我额头直冒冷汗。
那人影见偷袭不成,转身就往雾里钻,动作快得像阵风。赵莽想追,却被沈青梧拦住:“别追了,他是故意引我们去三元里的,要是追丢了,反而找不到线索。” 说着,她指了指地上 —— 那人影跑的时候,掉了一张折叠的纸条,上面画着三元里废弃香坊的路线图,还用红笔标了个 “香邪容器在香坊后院” 的记号,字迹是青竹的,却比日记里的更潦草,墨色也不均匀,像是在仓促间写的。
“香邪容器……” 我看着纸条上的字,想起青竹日记里写的 “1985 年身份暴露,阴老要将我炼为香邪容器”,心里咯噔一下,“难道香坊后院藏着的,就是青竹的本体?”
沈青梧蹲下身,把纸条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防水袋:“可能性很大。玄阴会把他炼为容器,却没毁掉他的神智,说不定是想留着他当诱饵,引我们去三元里 —— 那里肯定有更大的陷阱。”
我们没再耽误时间,赶紧把荷塘里剩下的血色荷花都清理干净。赵莽用捞网在荷底捞了半天,终于捞出一颗核桃大小的黑色珠子 —— 是花邪的核心,上面还缠着细细的子丝,像裹了层蛛网。沈青梧用探测仪检测了一下,屏幕上显示 “子丝阴毒与抚仙湖水煞、青城山尸煞同源,且含有香邪成分”,这印证了我们之前的猜测:玄阴会炼制的十二邪,都是以子丝为核心,再根据不同地域的邪祟,掺入对应的成分,比如青城山的尸气、西湖的冤魂、三元里的香灰。
离开西湖时,已经是深夜了,月光把苏堤的影子拉得很长,荷塘里的淡红雾也散了,只剩下几片枯黄的荷叶漂在水面上,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平安趴在我怀里,用脑袋轻轻蹭着我的下巴,像是在安慰我。我摸了摸胳膊上的伤口,虽然还有点疼,但已经不麻了,再看怀里的青竹日记和花邪核心,心里清楚,所有线索都指向了三元里 —— 那里藏着青竹的下落,藏着香邪的秘密,也藏着玄阴鼎的线索。
车往三元里开,窗外的风景渐渐从湖边的柳树变成了老巷的砖墙。我打开车窗,风里带着老广州特有的烟火气,却压不住心里的沉重 —— 如果青竹真的成了香邪容器,我们到了三元里,该怎么面对他?是毁掉容器,还是想办法救他?还有那个一直跟着我们的灰衫人,他到底是玄阴会的人,还是青竹的同伴?
这些问题像一团乱麻,缠在心里。我摸了摸脖子上的 “张、苏、安” 铜钱,铜钱贴着锁骨,传来温热的触感,像是张九锁在提醒我:不管遇到什么,都要守住初心,守住文心守护者的使命。平安像是感觉到了我的不安,用爪子轻轻拍了拍我的手,我低头看它,它的眼睛在夜色里亮得像星星,带着坚定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