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窟秘道钻出来时,天像被浸了墨的棉絮,铅灰云层沉沉压在头顶,连风都裹着股朽木与腐土混合的腥气,刮在脸上像细针扎刺。
往西望去,黑石城的轮廓在昏雾里若隐若现,断墙残垣像巨兽腐烂的骸骨,爬满黑褐色的枯藤,藤条间缠着些零碎的布片与白骨,风一吹就 “哗啦” 作响,像无数冤魂在暗处扯着衣角低哭。
顾沉蹲在地上,洛阳铲插进土里约半尺,提起来时铲头沾着层黑锈似的土渣,指尖一搓就簌簌往下掉:“是‘蚀脉土’,埋了上千年还带着异脉气,踩的时候盯着我抛的桃木钉,钉尖朝下的地方是实土,陷下去的就是暗坑。”
他从背包里摸出段红绳,系着三枚桃木钉往前抛去,两枚稳稳扎进土里,另一枚却 “噗” 地陷了半截 —— 那处地面看着平整,竟是层薄土盖着的空穴,底下隐约能听见 “滴答” 的水声,不知藏着什么。
赵莽扛着工兵铲,指节捏得泛白,目光扫过城门口那堆半埋的白骨时,喉结动了动:“这城邪性透了,你看这些骨头,指骨全朝着殿宇方向,像是临死前还在往里面爬。”
他嗓门本就粗,话刚说完,城墙上突然 “啪嗒” 掉下来块碎石,砸在白骨堆上,惊得他立马横过铲柄,警惕地盯着城门洞的阴影 —— 那阴影里像是有东西在蠕动,细看又只剩风吹枯藤的晃动。
夏禾的探测仪屏幕亮着微弱绿光,那道细黑的异脉气纹像条活蛇,在屏幕上慢慢往城池深处游,却突然在中途断了,转而跳出片细碎的红点:“是‘幻心雾’!藏在街道两旁的断墙里,一靠近就会勾人幻觉。”
她指尖在屏幕上滑动,调出之前记录的古蜀阵图,“这城的布局是‘困龙阵’的变体,看着四通八达,其实处处是死路,咱们得跟着镇邪石的指引走。”
林奶奶揣着《域外灵脉图》,另一只手攥着块泛着微光的镇邪石,石面贴着掌心,能感觉到细微的震动:“九锁的残卷里写得清楚,黑石城是古蜀‘镇邪祭所’,祭天殿底下埋着锁脉石,能压蚀心核的邪气。但殿外的血纹阵是‘逆脉阵’,得先找到阵眼的‘四象灵脉石’,不然进了殿也是死路 —— 你看城门口的符纹,是反向的‘引路符’,顺走三步就会踩中落石机括。”
我们往城门走,‘平安’突然停下脚步,项圈上的桃木片泛着青,对着城门洞低吼。
我顺着它的目光看,阴影里的地面上刻着淡红色的纹路,像干涸的血迹,风一吹,纹路竟慢慢晕开,组成个扭曲的符形 —— 古蜀符纹讲究 “顺生逆死”,这符明显是故意引人踏入陷阱。
沈青梧掏出绘图板,笔尖蘸着点文心碑碎末的粉末,快速临摹着地上的符纹:“符纹的拐点全是反的,按正常路线走,三步就会触发机括。”
她指尖在纸上划出条虚线,“得从符纹的间隙走,每步踩在‘离火位’,你看这些细小的刻痕,是古蜀人留下的安全标记,只是年久被土埋了大半。”
她画得极细,连符纹边缘的磨损痕迹都标了出来,纸上的路线像条蜿蜒的青蛇,避开了所有暗藏的杀机。
刚踏进城门,一股浓郁的腐味扑面而来,呛得人直咳嗽。
街道两旁的房屋塌得只剩半截墙,断墙上的血纹在昏光下泛着淡红,像还在渗血。
地面上散落着不少白骨,有的嵌在墙缝里,有的半截露在土里,指骨弯曲着,像是临死前还在抓挠什么。夏禾突然拽了拽我的胳膊,指着前方的岔路:“你看那雾!”
岔路处飘着淡红色的雾,左边的雾里隐约能看见道人影,穿着布衣,长发披散,正对着我们招手;右边的雾却静得可怕,连枯藤都不动一下。
林奶奶将镇邪石放在地上,石面的微光慢慢往右边飘:“左边是幻心雾造的幻象,进去就会被迷惑,再也走不出来。” 她说着从布包里掏出几块艾草饼,饼里掺了文心碑碎末,“含在嘴里,能暂时挡住雾的侵蚀 —— 当年九锁就是靠这法子过的幻心雾。”
往右边走时,左边的雾里传来 “呜呜” 的哭声,像女人在哭孩子,声音越来越近,像是就在耳边。
赵莽咬着艾草饼,含糊地骂了句:“装神弄鬼的玩意儿!”
可话音刚落,雾里的人影突然往我们这边扑来,指甲泛着黑,像是要抓我的胳膊。‘平安’突然冲过去,对着人影狂吠,桃木片的青光扫过,人影瞬间散了,只剩下团淡红的雾 —— 哪有什么人影,不过是雾和枯藤组成的幻象,只是太过逼真,连衣料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座石桥,桥身断了半截,下面是黑漆漆的深沟,沟里飘着浓得化不开的红雾,连探照灯的光都穿不透。
桥面上刻满了血纹符,符纹里渗着黑液,像眼泪似的往下滴,落在地上 “滋滋” 作响,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顾沉趴在桥边,用洛阳铲探了探沟的深度,铲头刚伸下去就被雾裹住,提上来时,铲杆上的桃木绳已经泛黑:“沟里的雾有蚀骨的邪气,掉下去连骨头都剩不下。”
沈青梧蹲在桥边,手指轻轻拂过桥面的符纹,指尖刚碰到就赶紧缩回:“这是‘九宫血纹阵’,符纹的间隙是安全的,对应‘坎、离、震、兑’四象。你看这些符纹的走向,是按古蜀的‘星轨’排列的,每步都得踩准,偏差半寸就会触发机括,桥面会往下陷,黑液会顺着裂缝往上涌。”
她掏出绘图板,快速画出桥面的符纹分布图,用红笔标出每一步的落点,连间隙的宽度都精确到了指节。
赵莽第一个上桥,他踩着沈青梧标的落点,一步一步往前走,工兵铲横在身前,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走到桥中间时,他突然 “哎哟” 了一声,脚下的桥面突然往下陷了半寸,黑液从符纹里渗出来,差点沾到他的裤脚。“娘的!这桥不结实!”
他赶紧稳住身形,工兵铲往旁边的断柱上一撑,才没掉下去,“你们走的时候轻点,别跟我似的莽撞 —— 这桥面的石头都松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塌了。”
我们依次跟着过桥,‘平安’紧紧贴着我的脚边,每走一步都用鼻子嗅嗅地面,确认没有危险。
我怀里的真灵核泛着暖光,桥面的血纹符一靠近就 “滋滋” 冒白烟,黑液也慢慢缩回去,像是在害怕令牌的气息。
过了桥,祭天殿的轮廓终于清晰起来 —— 殿宇破败得厉害,屋顶的瓦片碎落大半,露出黑洞洞的梁架,殿门歪斜地挂在门框上,门板上的血纹符泛着诡异的红光,像两只盯着我们的眼睛,看得人头皮发麻。
走进殿内,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混着腐味扑面而来,呛得人直咳嗽。
夏禾打开探照灯,光柱扫过四周,我们都愣住了 —— 殿内的地面上刻着个巨大的血纹阵,阵中央放着个黑色的石盒,盒缝里渗着黑液,正是蚀心核的气息。
阵的周围,躺着几个穿着组织制服的人,早已没了气息,他们的手都指着石盒,脸上还保持着惊恐的表情,眼球突出,像是在破解阵时突然被邪气反噬,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是‘血锁逆脉阵’!” 林奶奶走到阵边,手指轻轻划过地上的符纹,“要打开石盒,得先找到阵眼的‘四象灵脉石’,分别藏在殿内的四个角落,对应‘东青、南红、西白、北黑’。”
她指着东边的断柱,“你看那柱子上的刻痕,是‘木’字纹,灵脉石应该就在里面 —— 古蜀人喜欢把灵脉石藏在对应属性的器物里。”
顾沉走到东边的断柱旁,用洛阳铲敲了敲柱身,“咚咚” 的闷响传来,显然是空的。
他挥起洛阳铲,对着柱子的裂缝劈去,“咔嚓” 一声,柱子裂开道缝,露出里面的灵脉石 —— 泛着淡青色的光,上面刻着 “东木” 二字,石面还残留着淡淡的灵脉气。
赵莽也跟着在其他角落找,很快就在南边的墙洞里找到块淡红色的灵脉石(刻着 “南火”),西边的梁架上找到块淡白色的(刻着 “西金”),北边的石台下找到块淡黑色的(刻着 “北水”)。
沈青梧将灵脉石按方位摆好,又在绘图板上画出阵眼的激活顺序:“得按‘东、南、西、北’的顺序,将灵脉石嵌入阵眼的凹槽,不然会触发阵的反噬 —— 你看石盒周围的四个凹槽,正好能放下灵脉石,嵌入后血纹阵的邪气就会被中和。”
她指着阵边的白骨,“这些人应该是按反序嵌的,才会被邪气反噬。”
我们按沈青梧的指示,将灵脉石依次嵌入阵眼。每嵌一块,阵地上的血纹就淡一分,石盒缝里的黑液也慢慢减少。
当最后一块黑色灵脉石嵌入北边的凹槽时,阵地上的血纹突然 “嗡” 的一声,红光彻底消失,石盒的盖子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的蚀心核 —— 是块拳头大的黑色石头,表面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正往外渗着黑液,看着像块还在呼吸的活物,触目惊心。
可没等我们伸手去拿,殿外突然传来 “轰隆” 一声,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叫喊声,地面都跟着微微震动。
顾沉立马将我们护在身后,洛阳铲横在身前:“是组织的人!他们怎么找到这儿的?难道之前的俘虏漏了口风?”
话音刚落,十几个黑影就冲进殿内,为首的人穿着黑色风衣,手里举着个黑色的仪器,正是之前见过的灵脉干扰器:“把蚀心核交出来!不然今天你们都别想活着离开黑石城!”
他话音刚落,就有两个人举着刀冲过来,刀身上缠着黑根,显然是浸过异脉气,刀刃泛着诡异的黑光。
赵莽立马迎上去,工兵铲对着冲过来的人劈去,“当” 的一声脆响,刀被劈飞,那人踉跄着后退几步,胸口撞到断柱上,口吐黑血 —— 显然是被异脉气侵蚀已久,身体早已破败。
“想抢东西?先过老子这关!” 赵莽怒吼着,又挥起铲柄,对着另一个人的膝盖砸去,“咚” 的一声,那人倒在地上,抱着膝盖惨叫,黑液从伤口里渗出来,很快就染红了地面。
夏禾突然喊道:“小心干扰器!它在吸收灵脉气!”
我低头一看,怀里的真灵核光芒果然弱了些,石盒里的蚀心核也开始往外渗黑液,原本闭合的孔洞又慢慢张开,像是要重新释放邪气。
林奶奶赶紧往石盒周围撒了圈文心碑碎末,淡青色的光在盒边织成道屏障,黑液一碰到就 “滋滋” 冒白烟:“快用灵脉令牌激活灵脉石!令牌的灵脉气能压制干扰器的邪气!”
我掏出灵脉令牌,将其放在阵中央的石台上。
令牌的淡金光一出现,灵脉石的光芒就瞬间暴涨,四道光束交织在一起,形成道金色的屏障,将干扰器的邪气挡在外面。
夏禾的探测仪屏幕上,异脉气纹慢慢淡了下去,灵脉气的数值也恢复了正常,屏幕重新变成纯绿色。
为首的人见干扰器没用,急得脸色铁青,大喊:“给我上!谁抢到蚀心核,我赏他十万!”
可他的人刚冲过来,就被金色的屏障挡住,一靠近就 “滋滋” 冒白烟,皮肤像被烫伤似的红肿起来,吓得他们连连后退,再也不敢上前。
顾沉趁机冲过去,洛阳铲对着为首的人扫去,“咔嚓” 一声,干扰器被劈碎,里面的黑色芯片掉在地上,发出 “滋滋” 的响,很快就化为灰烬 —— 芯片一毁,剩下的人顿时没了主心骨,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赵莽趁机上前,将剩下的人一一制服,用绳索捆了起来。
我们押着俘虏,走到石盒旁,我伸手拿起蚀心核 —— 入手冰凉,表面的孔洞已经闭合,黑液也消失了,只剩下淡淡的灵脉气,像块普通的玉石。
林奶奶笑着说:“这蚀心核被净化了,以后能用来滋养黑石城的灵脉,再也不用担心异脉气作乱了 —— 你看殿外的雾,已经开始散了。”
我们走到殿外,果然看见之前浓得化不开的红雾正在慢慢消散,远处的断墙上,血纹也在慢慢褪去,露出里面青灰色的岩石。
夏禾的探测仪屏幕上,异脉气的数值已经降到了正常水平,只剩下淡淡的灵脉气在屏幕上流动:“黑石城的异脉气全散了,这下彻底安全了。”
赵莽掏出怀里的艾草饼,分给大家:“早知道这么费劲,当初就该多带点吃的,现在肚子饿得咕咕叫。”
顾沉从背包里掏出水壶,给每个人倒了点水:“先喝点水垫垫,等把这些俘虏交给灵异局,咱们找个村子好好吃一顿,庆祝一下 —— 这次总算是彻底解决了黑石城的隐患。”
‘平安’蹭了蹭我的手,项圈上的桃木片泛着淡青,眼神里满是温顺。
阳光透过消散的雾气照下来,落在黑石城的断墙上,带着股温暖的气息。我摸了摸怀里的真灵核和灵脉令牌,两者的光芒都变得格外柔和,像是在为这场胜利欢呼。
林奶奶收起《域外灵脉图》,笑着说:“九锁要是知道,肯定会高兴的 —— 他守了一辈子的灵脉,终于在咱们手里稳定了。”
我们押着俘虏往城外走,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响,身后的黑石城渐渐被阳光笼罩,那些曾经诡异的血纹、可怕的幻象,都成了过往。
我知道,这场守护灵脉的战斗,在黑石城画上了圆满的句号,而这片古老的土地,也终于能重新恢复安宁,让灵脉的光芒永远照耀着每一寸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