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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孙少健趁着出车前还有点时间，把少平叫到了院子外头的土坡上，
晨光熹微，空气中带着黄土高原清晨特有的清冷。
“少平，跟二哥说实话，你跟那个田晓霞……到底咋回事？”
孙少健开门见山，时间有限，目光温和却带着洞察。
孙少平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眼神躲闪，习惯性地辩解，
“二哥，你……你怎么也跟金波一样，是不是金波这家伙跟你说甚了？别听他乱讲，我和晓霞就是……就是普通同学关系，一起看看书，讨论讨论问题……”
孙少健看着弟弟这副窘迫又嘴硬的样子，笑了笑，没有像金波那样打趣他，而是语气变得认真起来，
“少平，跟二哥我还用藏着掖着？《诗经》里都说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田晓霞那姑娘，思想活跃，性格开朗，家境也好，这么优秀的女孩，你喜欢她，一点不奇怪，甚至说明你眼光不错。”
说罢，顿了顿，看着弟弟微微愣住的表情，继续道：
“但是，光喜欢不行，你得把眼光放长远，想想未来，
你们明年就高中毕业了，有什么打算？回家种地？还是等着招工？如果就停留在现在这一步，你和晓霞之间那看不见的沟壑，只会越来越宽。”
孙少平听着他二哥的话，脸上的红潮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迷茫和沉重，
这正是他内心深处不敢细想的问题，身份的差异，像一座大山横亘在他和晓霞之间。
沉默半晌，才落寞道：
“二哥，就算我……我对晓霞有想法，但咱家和晓霞家……他父母……唉……”
都没勇气再说下去。
孙少健观察着少平的神色，知道说到了关键处，拍了拍他肩膀，
“别气馁嘛，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你现在最大的资本就是年轻，有机会的，你要听我话，二哥给你个鲫鱼跃龙门的机会。”
“什么机会？”
孙少平抬头看着自己二哥，眼神都是疑惑。
孙少健压低了声音，抛出了一个对于这个时代来说，石破天惊的消息，
“少平，你信二哥一句话，高考，很可能就在这一两年内恢复。”
“什么？！高考恢复？！”
孙少平惊呼，眼睛瞪得老大，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二哥，这……这怎么可能？高考都中断都快有十年了，多少人都觉得没希望了……真的能恢复？”
也难怪孙少平震惊。
自从1966年高考被废除，通过知识改变命运的道路对于无数像他这样的青年来说，几乎已经被彻底堵死。
这个消息，太过震撼。
孙少健表情严肃，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和超越时代的洞察，
“为什么不能？少平，你想想，国家要发展，科技要进步，经济要提升，靠什么？
归根结底，靠的是人才，没有源源不断的人才，一切都是空谈，这是根本！”
“古人尚且知道用科举来选拔人才，治理国家，我们现代人，难道还不懂这个最浅显的道理？
中断高考是特殊时期的特殊情况，但不会一直‘特殊’下去的，所以我说，高考恢复，是必然的，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孙少健盯着少平的眼睛，一字一顿，话语如同重锤，敲击在孙少平的心上，
“所以，现在不是你迷茫的时候，而是要未雨绸缪，把过去落下的功课捡起来，悄悄地，拼命地复习，把基础知识打牢固，
机会，永远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孙少平被说得心动了，
孙少健继续给描绘出一幅激动人心的蓝图，
“到时候，如果你能考上大学，哪怕是中专，那你就是咱们双水村，甚至石圪节公社第一个正儿八经考出去的大学生，
那是真正的鲤鱼跳龙门！
有了知识，有了文凭，你就有了一份体面的工作和广阔的前程，
到那个时候，你和田晓霞，至少在个人发展和前途上，才算真正站在了相对平等的位置上，才谈得上什么‘门当户对’！
田晓霞的父亲，过去不还是农民出身，为甚能坐到如今县革委副主任位置？不就是上了大学嘛，你说是不是？”
这番话，像一道强烈的闪电，劈开了孙少平心中的迷雾和阴霾，
他之前所有的自卑、所有的纠结，似乎都找到了一个明确的突破口！
高考恢复？拼命复习？考上大学？
这几个词在他脑海中疯狂回荡，呼吸不由急促起来，是啊，如果……如果真的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大学，那一切都不一样了！
喉结涌动下，
“二哥，这……这高考真能恢复？”
“我的话你还不信？”
孙少健道：
“咱退一步讲，就算高考这几年没恢复，但多读点书总没错吧？这一把咱一定得去赌，赌对了，你人生后半段就能跳出农村这个圈子，天阔任鸟飞，
要输了，少平，二哥不是打击你，你说到时人家晓霞考上大学，兴许到了大学里，会遇到同样优秀的男孩子，两人谈对象了，
你呢？
在地里头刨土，看着心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拥怀里，那种滋味……能好受？”
正常轨迹，两人虽说也在一起，但那条路太难了，打工，跑去铜城大牙湾煤矿当挖煤工人，太苦了，也太危险，晓霞那会已是大学生，
说真的，就算后来晓霞没出事，人还在，两人着关系……田福军是个开明父亲，不见得会反对，晓霞母亲不好说，毕竟两人阶层相差太大了，
哪个父母会愿意看着自己大学生的闺女嫁给一工作危险万分的挖煤工人，所以说，现在有好的选择，路途平坦光明些，没必要去趟那荆棘密布，就算过了，伤痕累累，也不见得结果就是好的。
孙少平垂下的双手紧紧拽在一起，不再犹豫，
“二哥，我明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从今天起，我就开始好好复习！”
“好！”
孙少健欣慰地拍了拍他弟弟的肩膀，
“记住，这事先别声张，自己心里有数，默默努力就行，有什么不懂的，或者需要什么复习资料，想办法告诉我，二哥帮你弄！”
“我知道了，二哥！”
兄弟俩站在晨光中的土坡上，完成了一次至关重要的交谈，
清晨的阳光，微弱、柔和，照拂在两人脸上，折射出淡淡的光彩，青春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