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一菲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日记本“啪”地摔在地上,纸页哗啦啦散成扇形。她胸口剧烈起伏,像是有团火从喉咙烧到了天灵盖,指尖因为用力攥拳而泛白,指节“咔咔”作响。
“他凭什么?!”她突然拔高声音,回音在空荡荡的书房里撞出钝响,“就因为他是班长?就因为他爸是教导主任?就能随便说我偷了试卷答案?!”
记忆里那个阴雨绵绵的下午突然清晰得像在眼前——五年级的期中数学考试前,她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桌子上摊着那份印着“绝密”的试卷,而班长天宇就站在旁边,低着头,肩膀轻轻发抖。班主任把红笔拍在桌上:“胡一菲,天宇说你昨天放学后进过办公室,是不是你偷拿了答案?”
“我没有!”她当时喊得嗓子都破了,眼泪却不争气地往下掉,“我只是回来拿忘带的水壶!”
天宇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我、我看见你在办公桌前站了好久……”
“我在找水壶!”她扑过去想拽他的胳膊,却被班主任一把拉住。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玻璃上噼啪响,像无数只手在拍打着她的辩解。后来全班都知道了“胡一菲偷试卷答案”,没人听她解释,连最好的同桌都躲着她走。那段时间她总盯着天宇的背影,心里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花,又沉又堵。
“你知道那种感觉吗?”胡一菲的声音突然哽咽,快步走到窗边,猛地推开窗户,冷风吹得她头发乱飘,“全班人看你的眼神都像看小偷!每次数学课时,老师的目光扫过来,我都想钻到桌子底下去!”
她转过身,眼睛红得吓人,嘴角却扯出个冷笑:“天宇后来跟我道歉了,说他看错了。道歉有什么用?那道疤早就结在心里了!”
日记本还躺在地上,其中一页朝上,露出当年她用铅笔写的涂鸦——一个被画成小偷模样的小人,旁边歪歪扭扭写着“我不是”。字迹被泪水泡得发涨,晕开的墨痕像片化不开的乌云。
“上周同学聚会,有人还提起这事,说‘原来你小时候就这么机灵’,”她突然抓起桌上的水杯狠狠砸在地上,玻璃碎片溅到墙角,“机灵?他们知道我因为这事,整个五年级都不敢举手回答问题吗?知道我现在看到‘绝密’两个字就浑身发紧吗?”
呼吸越来越急,她扶着窗框大口喘气,肩膀剧烈抖动。远处的汽车鸣笛声传来,却像隔了层厚厚的玻璃,只有胸腔里的轰鸣越来越响——那是被压抑了十几年的委屈,终于在这一刻撕开了口子,带着血腥味涌了出来。
“他说他不是故意的……”她喃喃自语,又突然拔高声音,“不是故意的就能让我被全班指指点点吗?不是故意的就能让我现在看到办公室就发怵吗?!”
眼泪终于决堤,顺着脸颊砸在窗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她想起天宇道歉时递过来的那颗大白兔奶糖,当时她一把挥在地上,糖纸裂开的声音像道闪电,劈在两个孩子之间。后来那糖被踩成了泥,就像她那段时间的日子,糊里糊涂,满是苦涩。
“我恨过他好多年……”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重的鼻音,“恨他为什么不多看一眼,恨他为什么不弄清楚就说话……”
风卷着雨丝打在她脸上,冰冷的触感让她稍微冷静了些。她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像极了那个被冤枉的下午,突然蹲下身,抱住了膝盖。碎玻璃在脚边闪着光,像撒了一地的星星,却照不亮那些藏在阴影里的疼。
“直到现在……”她吸了吸鼻子,声音闷在膝盖里,“每次看到他发来的枣树照片,我还是会想起那天的雨……想起他低头说‘我看见你’时的样子。”
沉默在书房里蔓延,只有雨点敲打着玻璃,像是在替她把那些没说出口的委屈,一句句轻轻念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