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宇正往玻璃杯里倒冰镇酸梅汤，听吕子乔嘟囔着“可能我天生就没长追女生的脑子”，突然笑出声来：“你忘了大三那年，是谁把你从联谊会上的‘死亡现场’捞出来的？”
吕子乔的手顿在半空，啤酒罐差点脱手。酸梅汤的凉气混着回忆漫上来，他突然想起那个飘着雪的冬天——他穿着租来的西装，领带歪得像条扭扭虫，手里攥着支玫瑰，在KtV包间门口来回踱步。那天是平安夜，他约了暗恋三个月的女生，却在推门时看到她身边坐着个捧着吉他的学长，正低头给她唱《圣诞结》。
“我当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吕子乔抓了把葡萄塞进嘴里，果皮的涩味突然和记忆里的窘迫重叠，“西装袖口还磨破了个洞，是你把自己的外套脱给我裹上，说‘这叫叠穿新潮流’。”
天宇把酸梅汤推给他，指尖敲了敲杯壁：“何止。你躲在消防通道里啃面包，说‘这辈子再也不追女生了’，是谁把那女生叫到楼梯间，跟她说‘吕子乔为了今天，练了三天的魔术，手被扑克牌割了好几个口子’？”
“你怎么跟她说这个！”吕子乔的耳朵红起来，“她后来总拿这事笑我，说我连变玫瑰花都能把花瓣撒她一头发。”话虽抱怨，嘴角却翘起来——那女生后来成了他的舞伴，在跨年舞会上踩了他七次脚，最后笑着说“其实你魔术变砸的时候，比学长唱歌时还可爱”。
“要不是我看见你在宿舍用扑克牌划了道血口子，”天宇挑眉，“才懒得管你这烂摊子。”他起身从书架最上层翻出个铁盒，里面装着堆褪色的票根和碎纸片，“你看这是什么？”
吕子乔凑过去，指尖触到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天宇歪歪扭扭的字：“子乔魔术步骤：1.藏玫瑰别用袖口（会掉）；2.念咒语别笑场；3.失败了就说‘想给你看我最真实的样子’。”纸条边缘还画着个哭丧脸小人，像极了当时的他。
“你居然还留着！”吕子乔抢过纸条，指尖抚过那些被水洇过的褶皱——他记得那天雪下得特别大，天宇跑遍三条街才找到那个女生，回来时头发上全是冰碴，纸条在口袋里焐出了潮气。
“还有这个。”天宇又拿出张电影票根，日期是毕业前一周，座位号被红笔圈着，旁边写着“第三排中间，方便你偷偷看她”。
吕子乔的喉结动了动。那天他约了女生看恐怖片，自己却吓得攥皱了整场的爆米花袋，散场时才发现天宇就坐在后两排，手里举着手机录像，屏幕里全是他缩着脖子抓女生袖子的怂样。后来那视频成了宿舍夜聊的保留节目，每次播放都能引来满楼道的笑骂。
“说起来，你那次为什么突然要帮我？”吕子乔突然问。他总以为天宇是嫌他在消防通道哭太吵，或是怕他耽误了第二天的专业课——那天早上他们要考《机械原理》，天宇前一晚还在帮他划重点。
天宇正低头剥橘子，指甲掐开橘瓣的声音突然停了。窗外的月光漫进来，在他睫毛上投下片浅影：“你忘了？前阵子我被实验室主任骂哭，是你抱着两罐啤酒闯进器材室，说‘主任算什么，等我们发明出能自动洗试管的机器，让他天天给你递茶’。”
吕子乔愣住了。那是段被他忘在记忆角落的碎片——天宇为了赶项目熬了三个通宵，却被主任说“数据造假”，他撞见天宇蹲在器材室擦眼泪，白大褂的袖口还沾着试剂渍。他跑遍整个校区买了两罐冰镇啤酒，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胡扯“等咱们的机器发明出来，让主任天天给你洗烧杯”。
“我当时说的是胡话啊。”吕子乔挠挠头。
“可你蹲在我旁边，陪我把啤酒喝成了温水，”天宇把剥好的橘子递给他，“还说‘反正我也看不懂你的数据，但你哭起来比实验报告还难看’——要不是你拽着我去操场跑了十圈，我大概会在器材室待到天亮。”
橘子的甜混着晚风漫上来，吕子乔突然想起更多碎片：他发烧时，天宇撬开他的嘴灌退烧药，被他咬了手也没松手；天宇弄丢竞赛报名表，他翻遍垃圾桶找到时指甲缝里全是灰；两人在暴雨天抢收社团横幅，摔进泥坑时还在互相扯对方的领带；毕业散伙饭上，天宇把“最佳创新奖”的奖金塞给他，说“追女生要舍得花钱”，自己却啃着最便宜的拍黄瓜。
“其实……”吕子乔突然把橘子核吐进垃圾桶，“我上次跟薇薇提过你。我说我有个朋友，能把我所有烂摊子都收拾成惊喜，她笑着说‘那你朋友一定很辛苦吧’。”
天宇正往杯子里续酸梅汤，闻言手顿了顿，玻璃壁上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进袖口，凉丝丝的像那年消防通道里的风。他突然笑了：“她没说错。但比起收拾烂摊子，看着你从消防通道的面包屑里爬起来，在舞会上踩错七次脚还敢邀请女生跳第二支舞，好像更有意思。”
吕子乔抓起块西瓜，汁水顺着下巴滴在t恤上，他却笑得比阳光还亮：“那下次我搞砸了，你还来捞我不？”
“看心情。”天宇把最后一瓣橘子扔进他嘴里，“不过你最好记住——真正的烂摊子，是连搞砸的勇气都没有。”
窗外的月光突然亮起来，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多年前在宿舍楼道里勾肩搭背的模样。吕子乔摸出手机，给薇薇发了条消息：“上次说的那家火锅店，我订了明晚的位置。其实我不太会追女生，但我朋友说，诚实比魔术管用——要是你不介意被我踩脚，要不要来试试？”
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他突然觉得，那些被天宇捞起来的过往，根本不是什么失败的证据。就像消防通道里的面包屑，KtV包间的玫瑰花瓣，器材室的啤酒罐，操场跑道的积水，全都是铺在时光里的温暖底色——让他此刻敢大大方方地说“我可能搞砸，但我敢试”。
天宇看着他亮起来的手机屏幕，没说话，只是把酸梅汤往他那边推了推。玻璃杯相碰时发出清脆的响，像在为某个即将到来的、或许会笨拙却真诚的夜晚，提前敲响了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