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亮
阿骨打从墙根溜回来,尾巴夹得紧紧的,嘴里还叼着半张油纸。
“昭哥,茶馆说书的已经开始讲了,就你那五条‘罪证’,编成《疯少夜梦录》,一更讲一段,现在东市都传疯了。”
我咽下最后一口,抹了把嘴:“重点呢?”
“重点是——‘马桶阵法’那条,炸了。”他咧嘴笑出声,“有个萧家远亲昨儿上茅房,出来就嚷嚷自己魔力不稳,怀疑被阵法反噬。现在萧家子弟上厕所都绕道走,怕沾晦气。”
我差点笑岔气。
好家伙,精神污染都给我玩出实效来了。
“继续推。”我从袖口抽出那块发霉的炭笔,在墙上画了个圈,“让搓背工在澡堂里说,我梦见萧家老祖宗穿花裤衩跳河,是因为他偷看了我家马桶底下的符文,结果魂魄被吸走三成,现在晚上不敢照镜子。”
阿骨打瞪眼:“这……太损了吧?”
“损?”我冷笑,“他们查我‘邪术’,我就让他们家祖宗在梦里裸奔。谁怕丢人?是他们还是我?”
他愣了两秒,猛点头:“昭哥,我这就去加料!”
转身要走,我又叫住他。
“等等,别光传段子。盯住萧家那几个主查的密探,看他们信不信,看他们慌不慌。”
“明白。”他耳朵抖了抖,“要是他们真信了呢?”
我靠回墙边,眯眼看着天:“那就说明——他们已经开始用疯子的逻辑思考问题了。而一个用疯子逻辑办案的家族,离崩盘不远了。”
阿骨打嘿嘿一笑,原地一滚,雪白的毛影一闪,翻墙没了。
我慢悠悠拍了拍手,起身回屋。
桌上那块木板还在,五条“罪证”写得歪歪扭扭。我盯着最后一条:“我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
嘴角扬了扬。
这不是疯话,是规则。
他们越当我是疯子,越会下意识用“正常逻辑”去解我的“疯言疯语”。可他们不知道——我每一句疯话,都是真的。
阿骨打没说错,我在布局。
但不是在布局骗他们。
是在布局,让他们自己把自己逼进死胡同。
中午,阿骨打又溜回来,带了新消息。
“昭哥,萧家炸锅了!那个主查的长老今早宣布——‘楚昭虽疯,然疯言或有因,暂不宜轻动’。”
我挑眉:“他说‘疯言或有因’?”
“对!”阿骨打兴奋地甩尾巴,“他还说,要请‘静心师’来评估你精神状态,再决定是否启动‘邪术审查’。”
我乐了。
好家伙,从“查妖术”变成“治精神病”了?
这不叫审查,这叫自打脸。
他们原本想拿我当妖人抓,结果现在舆论全在传我梦里搞事,连他们自己人都开始疑神疑鬼。再往下查,就得面对一个问题——
要是真按“疯话”去查,那马桶底下的阵法在哪儿?会说话的雪狼住哪儿?厨房老鼠是哪个家族的卧底?
查不出来,就是他们无能。
查出来了,就是他们承认——疯子说的话,是真的。
两头堵。
我拍了下桌子:“这波,他们自己把‘妖术案’判成‘精神案’了。”
“啥意思?”阿骨打挠头。
“意思就是——”我冷笑,“他们不再认为我能用妖术害人,而是认为我脑子坏了,才会‘幻想’自己能害人。从‘危险分子’降级成‘可怜废物’,以后再想动我,得先过舆论这关。”
阿骨打眼睛慢慢睁大:“所以……咱们赢了?”
“赢?”我摇头,“这才刚开始。”
我从床底抽出那张城防图,铺在桌上。
上面已经标了几个点:东市茶馆、西城门岗、北街府衙后巷。
现在,我拿起炭笔,在萧家府邸画了个叉,在楚家“好叔叔”的院子画了个圈。
然后,我在灰袍人出现的北街角落,画了个红点。
“三股势力。”我低声说,“萧家在查我,楚家内鬼在报信,灰袍人在搅局。三方都在动,但动的方向不一样。”
阿骨打凑近看:“那咱们……盯谁?”
“全盯。”我笔尖一顿,“但重点,是那个灰袍人。”
“他拿走卷宗,不是为了帮我。”我盯着红点,“是为了乱局。他不想让萧家查清楚,也不希望我被定罪。他在等什么?”
阿骨打挠挠耳朵:“会不会……他也想用你?”
“肯定想。”我冷笑,“但问题是——他不知道,我比他更想把这局搅烂。”
正说着,窗外传来脚步声。
轻,但刻意。
是那个暗卫。
我立刻换脸,翻白眼,对着墙喃喃自语:“阿骨打……你别藏了……我知道你躲在柴堆里……你偷腊肉的事,我已经写进供词第三页了……”
声音越说越小,脑袋一点一点,假装快睡着。
脚步停了。
片刻后,退走。
我睁开眼,冷笑。
这群人,就爱看我装疯。
那我多演几场,让他们看个够。
傍晚,阿骨打带回新情报。
“昭哥,萧家那长老真请了静心师,明天就来府里‘探病’。”
“探病?”我笑出声,“我啥病?梦话太多症?”
“还不止。”阿骨打压低声音,“我听见密探说,楚家‘好叔叔’今早去了萧家一趟,悄悄递了张纸条。”
我眼神一冷。
果然,内鬼还在动。
“他说啥?”
“没听清,但出来时脸色不对,像是……被骂了。”
我眯眼。
有意思。
他去通风报信,结果萧家现在改口说我是“精神病”,那他之前报的“楚昭装疯”情报,不就成瞎说了?
萧家会怀疑他——是不是被我骗了?
还是……他根本就是我同伙?
内鬼最怕什么?
不是被发现。
是被自己人怀疑。
我咧嘴:“传个新流言出去——就说‘好叔叔’昨晚梦游,跑到萧家门口喊‘我偷了楚家玉佩去赌坊抵债,三少爷要揭发我’。”
阿骨打愣住:“这……太狠了吧?”
“狠?”我冷笑,“他想把我往死里送,我就让他在自己人面前,变成叛徒。”
阿骨打咽了口唾沫,点头:“我……我这就去传。”
他刚要走,我又叫住他。
“等等。”
我从床板下摸出一块破布,裹着半截锈剑。
“今晚,去柴房。”
“干啥?”
“把那块腊肉,换地方。”
他一愣:“换哪儿?”
我笑:“萧家‘好叔叔’的鞋柜里。”
阿骨打瞪大眼:“你……你这是要……”
“我要让他自己去搜自己的院子。”我轻拍剑柄,“明天静心师来,看到他满院找‘妖物赃物’,你说——他是解释得清,还是解释不清?”
阿骨打半天没说话,最后憋出一句:“昭哥,你这……不是装疯。”
“是啥?”
“是……用疯话杀人。”
我咧嘴一笑,没说话。
疯批值在涨。
我能感觉到。
黑石贴在掌心,微烫。
52.1%。
神降,随时能开。
但现在不用。
真正的杀招,不是力量。
是让他们自己,走进我画的圈。
夜深,阿骨打潜出去了。
我坐在床边,盯着那张城防图。
三个圈,一个红点。
局势,正在变。
萧家内斗,楚家内鬼自危,灰袍人暗中搅局。
而我,还在他们眼皮底下,吃着霉饼,说着疯话。
可他们不知道——
我每说一句疯话,都在钉一根钉子。
钉在他们的逻辑上,钉在他们的信任上,钉在他们的自以为是上。
总有一天,他们会发现。
那个他们天天笑话的废物。
才是唯一清醒的人。
窗外,风卷着落叶打在墙上。
我抬头看了眼。
然后,从木板背面,抽出一张新纸。
上面只写了一行字:
“明天,静心师来了,我就告诉他——我梦见他偷吃了供桌上的贡品,被雷劈了三次,还不敢说。”
我吹了口气,纸灰飞扬。
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