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拉审判庭总部的上空，铅灰色的云层被镀上了一层不祥的金色。帝皇的声音消散了，但那股意志的余威，却让每一个在场者的灵魂都感到刺骨的寒意。
身着黑色动力甲的审判官站在原地，他头盔下的面容无人可见，但那僵硬的姿态，泄露了他内心的崩塌。
瓦尔多向前走了一步。他没有拔出武器，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
“你听到了。”瓦尔多开口，声音是他自己的，平淡，没有感情，但每一个字都带着皇宫深处那位的意志。“现在，放下武器，接受审判。”
“审判？我就是审判！”审判官的声音从扩音器中传出，带着一丝歇斯底里的疯狂。“我为帝国服务了五百年！我烧死过异端，我清洗过叛徒！我的忠诚无可指摘！你们不能……”
“你的忠诚，是对那个腐朽的议会，还是对黄金王座？”瓦尔多打断了他。“名单上有你的名字，这就够了。”
他侧过身，两名手持守护者长矛的禁军战士从他身后走出。
“反抗，你会死得毫无尊严。”瓦尔多说。“配合，你至少能以帝国罪人的身份，面对你的终结。选吧。”
审判官的身体在轻微颤抖。他猛地抬起手中的爆弹枪，对准了瓦尔多。
“为了帝皇！”他怒吼着，扣动了扳机。
枪声没有响起。
一道无形的灵能屏障在瓦尔多面前展开，爆弹在接触屏障的瞬间便被分解成了无害的金属粉末。审判官甚至来不及表现出惊愕，两道金色的闪电便已穿过了他的胸膛。守护者长矛精准地刺穿了他的两个心脏，能量的余波将他的动力甲烧得通红。
他倒下了。他身后的风暴兵们看着这一幕，手中的激光枪微微垂下，无人敢再动一下。
瓦尔多从怀中取出一份数据板，金色的光幕展开，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名字。
“按照名单，开始逮捕。”他下令道。“任何抵抗，都视为对帝皇的直接叛乱。授权……就地格杀。”
金色的潮水，涌入了黑色的堡垒。
---
泰拉，上层巢都，星语庭的通讯尖塔内。
星语主事，一位双眼被缝合，额头上烙印着灵能符文的老者，正与机械教的驻泰拉大使，一位几乎看不出人形的贤者对坐。
“他疯了。”星语主事的声音因为长期使用星语而变得干涩沙哑。“他正在摧毁自己建立的一切。审判庭，国教……现在连我们和你们的人都开始被带走。他想做什么？让帝国停摆吗？”
“逻辑上无法理解。”机械教贤者的电子音毫无起伏。“根据我的计算，这次清洗将导致帝国行政效率在未来三个标准年内下降至少百分之四十。这在当前的大裂隙时代，是自杀行为。”
“所以我们必须阻止他。”星语主事摸索着桌上的一个按钮。“我已经联络了所有还能联络上的忠诚派，我们必须向全帝国揭露真相，基里曼被软禁，禁军发动了政变，王座上的那位……已经不再是我们所知的帝皇了！”
“你的方案成功率低于百分之七。”机械贤者说。“禁军控制着泰拉，瓦尔多……或者说他背后的那个意志，控制着禁军。我们没有任何胜算。”
“胜算不是计算出来的，贤者。”星语主事冷笑道。“是靠信念争取的。你难道就甘心看着火星的秘密被一个来历不明的意志窃取吗？他已经开始插手你们的领域了。”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机械贤者。他的光学镜头闪烁了几下。
“万机神在上……你说得对。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就在这时，他们所在密室的精金大门，无声无息地向内凹陷，然后被一股巨力撕成了碎片。
瓦尔多带着一队禁军走了进来。
“星语主事，因阻碍神皇敕令，图谋叛乱，你被捕了。”瓦尔多看着那个瞎眼的老者，然后转向机械贤者。“铸造将军，因勾结叛党，窥探神意，你也一样。”
“你没有权力逮捕我！”机械贤者发出刺耳的电子音。“我直属于火星！你们这是在向机械教宣战！”
“我再说一遍。”瓦尔多举起了手中的数据板，上面的两个名字正闪烁着红光。“这是帝皇的意志。你们可以不服从，但后果自负。”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这句话并非来自帝皇，而是他自己。
“我个人建议你们，不要尝试。”
---
火星，奥林匹斯山下的秘密熔炉。
巨大的观察窗外，红色的沙尘暴正席卷着这颗星球的表面。
基里曼刚刚切断了与泰拉的秘密通讯，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正在把泰拉变成一个屠宰场。”基里曼的声音低沉，充满了压抑的怒火。“瓦洛里斯传来的消息，超过三百名帝国高官被逮捕或处决，范围涵盖了所有部门。他甚至没有经过任何形式的审判！”
佩图拉博站在他身旁，饶有兴致地看着基里曼的反应。
“审判？罗伯特，你是不是忘了，他就是法律。当他说你有罪时，你最好真的有罪。”钢铁之主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弄。“我倒是觉得，他做得还不够。要是换了我，我会把那三百人变成三千人，甚至三万人。泰拉这棵大树，早就从根烂透了，修剪枝叶有什么用？必须连根拔起。”
“帝国会因此崩溃的！”基里曼提高了音量。“维系帝国运转的是秩序和规则，不是恐惧和屠杀！他这样做，和那些混沌暴君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他是胜利者。”佩图拉博冷冷地说。“而且，他杀的是那些脑满肠肥的官僚，不是平民。你信不信，现在泰拉的底层民众，说不定正在为他的行为欢呼呢？你太久没有真正看过帝国的底层了，我的好哥哥。”
一直沉默的莱恩·艾尔庄森走了过来。
“你们的争论毫无意义。”雄狮的声音如同冰块碰撞。“父亲的决定，我们执行。我们的任务，是监督考尔的工作。如果你们的争吵会影响到任务，我会让你们两个都安静下来。”
基里曼看着莱恩，这位兄弟眼中的是纯粹的、不加任何修饰的服从。他忽然感到一阵无力。他发现，在这个新时代，自己所坚持的那些理念，似乎显得格格不入。
“考尔，”基里曼转向观察窗，看着下方那个巨大的、尚未完成的金属骨架。“你的‘伟大工作’，还要多久？”
“快了，摄政王大人。”一个声音从通讯器中响起，是贝利撒留·考尔。“只要你们三位能继续提供稳定的灵能矩阵作为参照，原型机很快就能进行第一次启动测试。不过……我需要更多的资源，来自泰拉的资源。希望这场‘大扫除’，不会影响我的补给线。”
基里曼没有回答。他看着窗外火星的红色天空，内心第一次对父亲的回归，产生了一丝动摇。
---
泰拉，巢都底层，被称为“沉淀区”的地方。
这里的空气中永远弥漫着化学废料和腐烂有机物的味道。数以亿计的人生活在不见天日的金属迷宫里，他们是帝国金字塔最底层的基石。
此刻，这片被遗忘的土地上，却在酝酿着一场狂热的风暴。
一个四条手臂，脸上覆盖着甲壳的男人，站在一个由垃圾堆成的高台上，他就是这个基因盗取者教派的族长。
“孩子们！听我说！”他的声音通过一个破旧的扩音器，回荡在巨大的地下空洞中。“天上的伪帝，正在清洗他自己的仆人！黄金王座的走狗们，正在互相撕咬！这是我们的机会！是四臂神皇赐予我们的天启！”
下方的信徒们发出了狂热的嘶吼。他们中有的是已经变异的混合体，有的还是人类形态，但眼中都燃烧着同样的光芒。
“我们的时刻到来了！”族长高举四臂。“我们将污染他们的水源，我们将把他们变成我们的兄弟姐妹！当泰拉变成我们神圣的孵化场时，伟大的吞噬者，就会降临！我们将与群星合为一体！”
“与群星合为一体！”信徒们狂呼着。
在族长的命令下，几名混合体战士将一个巨大的、不断蠕动的生物囊，投入了下方一个巨大的蓄水池中。那是整个“沉淀区”的水源命脉。
墨绿色的毒素迅速扩散开来，整池的水都开始冒着诡异的泡泡。
起义，开始了。
---
黄金王座之上。
许欣“看”着这一切。他看到了禁军的雷霆手段，看到了高领主们的惊恐，看到了火星上儿子们的争论，也看到了巢都底层的骚乱。
一切，尽在掌握。
他就像一个棋手，而整个银河，都是他的棋盘。
“有点意思。”他对自己说。“旧的腐肉还没割干净，新的蛆虫就迫不及待地钻出来了。”
他没有让禁军去处理巢都的麻烦。那些珍贵的战士，是用来对付更强大敌人的。
他的意志，跨越了虚空，直接降临在新组建的“战时内阁”会议室中。
“诸位。”帝皇的声音在每一位新任高领主的脑海中响起。“泰拉巢都底层发生叛乱。规模不大，但性质恶劣。我需要你们在十二个小时内，平息它。”
新任的星界军总司令，一位从卡迪亚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将军，立刻站了起来。
“遵命，陛下！我将立刻调动驻守太阳系的卡迪安军团！”
“不。”帝皇的声音否决了他。“调动刚刚完成整编的『忠嗣学院』战斗修女团，以及泰拉本土的行星防卫军去。”
总司令愣了一下。战斗修女虽然狂热，但装备和训练远不如星界军。而行星防卫军，更是只能算二线部队。
“陛下，这……”
“这是命令。”帝皇的声音不带感情。“我需要看到的，不是一场轻松的胜利，而是一次合格的考验。去吧，让我看看你们的价值。”
意志退去。会议室里的高领主们面面相觑，他们感受到了这位“新神”行事风格中的冷酷与实用。
接着，许欣的意识转向了另一个方向，一个充满了魔法与幻象的维度。
“马格努斯。”
---
在亚空间的深处，巫术之星，索提里斯。
红色的巨人正坐在一座由水晶构成的图书馆里，阅读着一本由人皮装订的魔典。
当帝皇的声音响起时，他全身的灵能火焰都为之一滞。
“父亲。”马格努斯回应道，语气复杂。
“泰拉需要一场神迹。”帝皇的声音直接明了。“一场能让那些愚昧的信徒，分清谁是真正的神，谁是躲在阴沟里的骗子的神迹。”
“您想让我做什么？”
“巢都底层，第九供水枢纽。那里被一些不洁之物污染了。去，净化它。”帝皇说。“用你的力量，用最华丽，最高调的方式。我要让全泰拉的人都看到，我失落的儿子，是如何代行我的怒火与慈悲的。”
马格努斯沉默了。他明白父亲的意思。这不是一次简单的任务，这是一场政治作秀。一场将他从“叛徒原体”的身份，推向“帝皇之子，神罚代理人”位置的表演。
他有些抗拒，但内心深处，又有一丝渴望。渴望被认可，渴望洗刷自己的罪名。
“如您所愿，父亲。”马格努斯站起身，他独眼中闪烁着澎湃的灵能光芒。“他们将见证，千子真正的力量。”
---
泰拉，“沉淀区”，第九供水枢纽外围。
战斗修女艾莉诺正带领她的小队，艰难地抵抗着基因盗取者混合体的进攻。她们的人数太少了，而敌人却源源不断地从黑暗的通道中涌出。
“为了神皇！”她用链锯剑将一个扑上来的三臂怪物劈成两半，滚烫的鲜血溅了她一身。
但更多的敌人围了上来。她小队里的姐妹，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绝望，开始蔓延。
就在这时，整个地下空洞的穹顶，那由钢铁和岩石构成的“天空”，突然亮了起来。
一道纯粹的、金色的裂隙，在空中张开。
所有人都停下了战斗，仰头望去。
一个巨大的、燃烧着红色火焰的独眼，从裂隙中凝视着下方的战场。
紧接着，一个巍峨的身影，从裂隙中缓缓降下。他身披华丽的金色与蓝色战甲，手持一根盘绕着灵蛇的法杖。他只有一个眼睛，但那只眼睛里，蕴含着整个宇宙的奥秘。
“马格努斯……”艾莉诺喃喃自语。她在修道院的禁忌档案中，看到过这个形象。那个背叛了帝皇，将帝国拖入万年黑暗的大叛徒。
然而，马格努斯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他们身上。他看向那个被污染的巨大蓄水池。
他举起了法杖。
“以帝皇之名……”他的声音，如同雷鸣，响彻在每个人的灵魂之中。“污秽，当被涤荡！”
一道金色的火焰，从天而降，注入了蓄水池中。
那墨绿色的、充满瘟疫气息的池水，在接触到火焰的瞬间，开始剧烈地沸腾。无数变异的生物在水中发出凄厉的尖叫，然后化为灰烬。整个蓄水池的水，在几秒钟内被蒸发殆尽，露出了池底那些令人作呕的生物组织。
金色的火焰并未熄灭，它继续燃烧着，将池底的一切都烧成了洁白的灰烬。
然后，马格努斯伸出另一只手，对着虚空一握。
纯净的、带着生命气息的水元素，开始在空无一物的池底汇聚。清澈的水流凭空出现，迅速填满了整个蓄水池。
做完这一切，马格努斯的幻象，连同天空中的裂隙，一同消失了。
只留下一个装满了纯净水源的蓄水池，和一群目瞪口呆的凡人。
基因盗取者们的信仰，在这一刻崩塌了。他们的神，没有来拯救他们。而那个传说中的大恶魔，却展现了神明般的力量。
艾莉诺看着清澈的池水，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开始溃散的敌人，她跪了下来，划了一个天鹰圣号。
她的信仰，也产生了动摇。但方向，却截然不同。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新任的行星防卫军指挥官，在打扫战场时，一个身负重伤的战斗修女找到了他。
那是艾莉诺小队里幸存的成员，她的腹部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生命正在飞速流逝。
“指挥官……”她用尽最后的力气，从怀里掏出了一枚数据芯片，塞到他手里。
“这是……艾莉诺修女长……从一个被捕的审判官的秘密据点里找到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弱。“她说……这很重要……关乎帝国的……未来……”
说完，她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指挥官看着手中的芯片，又看了看这位牺牲的修女，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回到自己的指挥车里，将芯片接入了战术平板。
一个加密文件弹出，需要三级口令才能解锁。他试着输入了那个被捕审判官的名字，口令通过了。
文件被打开，标题是——『塞勒斯提斯最终协议』。
档案的核心内容，只有一句话。
『当王座上的守护者，变成王座上的暴君时，启动……荷鲁斯之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