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秘火现形
黑鳞火像有生命的毒蛇般在草坪上蜿蜒蔓延，橘黑色的火苗带着诡异的嘶嘶声，贪婪地舔舐着 “文明长河” 灯阵。
宋代河灯的桑皮纸在火焰中瞬间卷曲、碳化，纸上《洛神赋》的诗句很快变成焦黑的碎屑，随风飘散；唐代唐三彩鱼灯原本鲜艳的黄、绿、白釉色被黑烟笼罩，釉面开裂，露出里面脆弱的陶胎，最终在高温中崩解成小块；就连现代 LEd 水族灯也没能幸免，灯珠炸裂的噼啪声此起彼伏，屏幕上原本流动的水族文变成乱码，随后彻底熄灭，只剩下扭曲的金属框架。
虞明一手护着身边两名吓得发抖的女生，一手紧紧攥着《湖海玄谈》，脚步不断后退，目光却死死锁定着不远处的陈宇。
陈宇手中的黑色遥控器上，九个圆形按钮正交替闪烁着刺眼的红光，每闪烁一次，观鱼台方向就传来一阵沉闷的震动，频率精准地重合，仿佛整个地面都在随着遥控器的节奏颤抖。
空气中的焦糊味越来越浓，还夹杂着黑鳞火特有的腥气，吸进肺里像有细小的针在扎，让人忍不住咳嗽。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拼死守护的‘文明’！” 陈宇站在火海中，黑色的火焰在他身体周围自动绕开，形成一个诡异的无火区域，他张开双臂，脸上满是疯狂的笑意。
“不过是一堆不堪一击的破灯、几句没人懂的古文！1943 年古川正雄没能完成的事，今天我会替他完成 —— 用这黑鳞秘火，净化整个江南的人类，让水族重新成为这片土地的主人！”陈宇轻蔑说道。
话音刚落，他猛地按下遥控器上的第二个按钮。只听 “轰隆” 一声巨响，湖底突然升起数十个一人多高的金属柱，这些金属柱通体漆黑，表面刻满了复杂的纹路 ——
既有道家的八卦符号、佛家的梵文，又有水族特有的象形文字，三者扭曲地交织在一起，组成了传说中的 “夺魂阵”。
在黑鳞火的映照下，这些符文泛着幽幽的绿光，像一双双窥视的眼睛，让人不寒而栗。金属柱升起的同时，湖面的水位开始下降，露出湖底的淤泥，空气中的灵力变得异常紊乱，连周围的风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海蓝蓝站在虞明身边，脸色苍白如纸，手臂上的鳞片不知何时泛起了淡淡的血色。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灵力正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强行拉扯，像有无数只冰冷的手在撕扯她的经脉，每一次拉扯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弯下腰，捂住胸口。
“虞明…… 双鱼玉佩…… 在你口袋里吗？” 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喘息，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快…… 快用它切断阵法！玉佩的灵力共鸣…… 能中和这邪术！”
虞明听到这话，立刻伸手去摸外套内侧的口袋。指尖刚触到双鱼玉佩冰凉的玉石表面，却突然僵住了。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 ——
原本一直闪烁着红光的守鼎人红印，此刻竟失去了所有光泽，变得暗淡无光，像一块普通的红色胎记。
脑海中突然闪过之前在学校汇报会上的画面：当他和海蓝蓝、慧灵提出 “水族与人类共生” 的理念时，台下学生们惊恐又怀疑的眼神；还有复古社那个男生私下里的议论，说 “水族就是精怪，和人类根本不是一路人”；
再加上陈宇刚才的话，像一根刺扎进他的心里 —— 或许，他们从一开始就错了？所谓的 “文明共生”，是不是只是他们一厢情愿、自以为是的幻想？人类和水族，真的能像鱼灯节的灯组一样，和谐地共存吗？
“别犹豫！” 慧灵的声音突然响起，她快步跑到虞明身边，将一个黄铜材质的道家法铃塞进他掌心。法铃的铃舌上刻着细小的 “驱邪” 二字，轻轻一碰，就发出清越的声响，这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瞬间驱散了虞明心中的迷茫。
“还记得观鱼台的试炼吗？” 慧灵的眼神坚定，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真正的勇气从来不是不害怕，而是明明害怕，却依然要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人、想守护的信念！你看那些学生！”
虞明顺着慧灵手指的方向望去，心脏猛地一震。刚才因为害怕而四散奔逃的学生们，此刻竟然都回来了！
大一新生小林抱着一个红色的灭火器，不顾周围的火焰，朝着火势最旺的唐代灯组冲去，灭火器的白色泡沫喷在黑鳞火上，虽然没能完全扑灭，却暂时阻止了火焰的蔓延；
几个女生举着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照亮了一根金属柱上的符文，她们一边对照着手机里的水族文资料，一边小声讨论，试图辨认出符文的含义；
甚至连之前一直嘲讽他们搞 “水族文化噱头” 的复古社男生，也脱下了自己的外套，裹在树枝上，用力扑打蔓延到草坪边缘的火星，脸上满是焦急。
不远处，还有几个学生会的成员正组织大家有序行动：有人负责引导还留在现场的学生远离火海，有人在草坪边缘设置警戒线，有人则在尝试联系消防部门和学校保安。
原本混乱的场面，在这一刻竟然变得井然有序，每个人都在尽自己所能，守护着这片被火焰侵袭的土地，守护着他们共同筹备的鱼灯节。
“他们都在守护啊……” 海蓝蓝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虞明转头看向她，发现她手臂上的鳞片正在一片片脱落。
那些脱落的鳞甲掉落在地上，没有变成碎屑，反而化作了一盏盏小小的银色灯盏，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像星星一样点缀在焦黑的草坪上。
“我奶奶曾经告诉我，” 海蓝蓝抬起头，眼里含着泪水，却闪烁着坚定的光，“黑鳞秘火的真正力量，从来不在双鱼玉佩里，也不在任何法器里，而在每一个相信它、愿意用真心守护它的人心里。”
虞明看着那些银色的小灯，看着那些奋不顾身的学生，心中的迷茫和犹豫瞬间烟消云散。他握紧了掌心的双鱼玉佩，冰凉的玉石仿佛感受到了他的决心，开始散发出温暖的气息。
手腕上的守鼎人红印也重新亮起，鲜艳的红光与慧灵手中法铃的金光、海蓝蓝鳞片化作的银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璀璨的光网，笼罩在他们头顶。
“以守鼎之名，破邪妄之阵！” 虞明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大喊出声，随后将双鱼玉佩狠狠刺入脚下的泥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