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大典的晨钟撞碎薄冰。凌云玄色官袍覆着细雪,怀抱三卷轴立于太和殿丹墀。朱元璋龙辇碾过汉白玉阶,车辙里凝着霜花。
“凌卿,”帝王掀开车帘,指尖捏着染血的宫人齿骨,“你那‘三关质检’,可曾查出陈弘德余党?”
“回陛下,”凌云将齿骨掷入鎏金痰盂,“陈商号账册牵出户部侍郎张全德胞弟,已押入诏狱。”他展开第一卷轴,“药材质检司查获劣药折合白银——”
药香浸透的成果
卷轴在龙案铺开,墨迹淋漓:
“伪劣药材案”:陇西黄芪掺砒霜、潞州党参以菊根充、苏州阿胶注猪血……三百斤毒药熔铸的金锭在殿角堆成小山,映着日光泛着妖异紫芒。
“讲习会捷报”:三百医官跪呈考卷,朱批“通”字如血印,“水湿困脾”“利水渗湿”等题解下,画着茯苓导水针法的图解。
《华人三焦水道图》:格物斋首幅解剖图卷,以朱砂绘淋巴如江河,银粉标三焦如闸门,膀胱标注“水满则溢”四字。
朱元璋指尖划过淋巴河道图,忽然冷笑:“凌云,你动了太多人的饭碗。”
“饭碗该换换了。”凌云望向阶下噤若寒蝉的太医们——李承济佝偻如虾,刘承嗣冠冕歪斜,“否则——”他轻敲案头朱砂印,“这印子就要盖在断头台上。”
满殿死寂。老太医张承志突然跪倒,涕泪横流:“臣…臣愿捐毕生积蓄,赎从前误诊之罪!”
子时,凌府医舍。
王德安捧来新印的《水臌防治手册》,纸页散发松烟墨香:“大人,太医院已分发八百册,州县医馆求书者踏破门槛。”
凌云翻开手册,见“脂肪泻辨识图”旁注着民间俚语:“吐油膜,莫惊慌,茯苓煮粥保安康。”他忽然轻笑:“李承济若见此,怕是要气吐血。”
话音未落,窗棂“咔”地裂开。一封染血的信笺飘落案头,墨迹渗出血珠:
“玩火者,必自焚。”
凌云拾起信笺,烛火下李承济的签名扭曲如鬼魅。他反手将信投入炼丹炉,火舌卷起纸页,映出焦黑残影——竟是李承济跪地求饶的幻象!
“雕虫小技。”凌云拨弄炉火,灰烬纷飞如黑蝶,“他连解剖图都怕,也配谈焚天?”
三日后,太医院颁新制:
药材质检司擢升为“太医院监”,凌云兼领司事;
讲习会优等生授“格物医正”,掌解剖教学;
《水臌防治手册》刊印万册,免费发放州县。
颁令当日,李承济在府中悬梁。遗书字迹癫狂:“吾守《伤寒》四十载,终不敌一卷洋图……”
刘承嗣跪在乾清宫外请罪:“臣教子无方,请陛下降罪!”
朱元璋将李承济的《伤寒论》注疏掷在他面前:“他守的是死书!凌云救的是活人!”帝王忽然展颜,“传旨——李承济恤银减半,其孙若愿学新法,准入太医院!”
雪霁天晴。凌云推开医舍窗,寒风卷着新印手册扑入,纸页哗啦啦翻飞如蝶。王德安捧着茶盏惊叹:“大人,江南急报!淮扬水患,百姓按手册‘淡渗利湿’之法,竟无一人腹水暴毙!”
凌云拾起飘落的纸页,见扉页绘着三焦水道图,旁书民谣:“茯苓煮粥香,水湿无处藏;导水针三寸,腹水化琼浆……”
他望着案头未拆的波斯医书,忽然提笔批注:
“医道如弈,旧局已残。新子落处,当是天下苍生。”
窗外,新雪覆盖药圃。茯苓田在月光下泛着莹润银辉,空气里浮动着清冽药香——那是科学碾碎愚昧后,大地苏醒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