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见荼五毒逃走,也不追赶,转身轻盈地落在李飞身边,修长的颈项低垂,用长长的喙轻触他的脉搏,又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当触及李飞滚烫的额头时,它突然发出哀戚的鸣叫,随即展开左翼将他托起,稳稳地抱在怀中。
“等等!”虎云踉跄着扑上前,沾血的手抓住白鹤的羽毛,颤声问道,“你要带他去哪儿?”
白鹤看了她一眼,黑曜石般的眼睛里竟流露出人性化的温柔。它轻轻鸣叫一声,用喙指了指无忧山顶,又低头蹭了蹭虎云的手背,似乎在作出某种承诺。未及反应,但觉清风扑面,白鹤已携着李飞腾空而起,朝着无忧山顶飞去。
虎云见状,心中又惊又喜,不敢迟疑半分,顾不得浑身伤痛,强提丹田最后一丝真气,施展“云中鹤”紧随其后。她的体力早已透支,全凭一股意志支撑。山路崎岖,雾气弥漫,好几次她差点摔下山崖,但看着前方白鹤的身影,她咬紧牙关,一步也不敢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气喘吁吁地了山顶。此时的她已经筋疲力尽,膝盖一软跪倒在地。眼前的雾气神秘地如幕布般向两侧自行散开,露出一片幽静的山谷。月光如水倾泻而下,照亮谷口矗立的青玉碑,其上“无忧谷”三个篆字苍劲如龙,每一笔划里都流动着细碎的星光。
白鹤已不见踪影,只有李飞静静地躺在谷口铺满白色山茶花的草地上,脸色竟比花瓣还要苍白。
虎云踉跄着扑过去,跪在他身边,颤抖着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感觉到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气息,心中稍安。
“咳…咳咳…”李飞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缕黑血从唇角滑落。
虎云连忙将他搂在怀里:“飞哥,我们到了……”哽咽着,泪水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狠狠地砸在他的面颊上,“我们到无忧谷了……”
她不知道这无忧谷是否能真的救回李飞的性命,但此刻,她只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神秘的地方了。
虎云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或许是重新燃起的希望,她再次艰难地背起李飞,双腿已经麻木,只是机械地向前迈步。鲜血从她磨破的脚底渗出,在身后留下一串触目惊心的血脚印。
山谷无人把守,当她跌跌撞撞走进山谷时,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何人擅闯无忧谷?”
月光下,谷内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一个身着白衣的老者缓步走来,一身白衣如雪,与月光融为一体,神色严肃,不苟言笑,目光如炬,仿佛能洞察人心。
虎云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慌忙双膝重重砸在地上,仍死死护着李飞:“求前辈救命!他中了五毒散,还强行催动内力……”
赛华佗没有答话,快步上前,一把扣住李飞的手腕,闭目感受着脉搏的跳动。片刻后,他脸色大变:“五脏俱损,经脉逆行,毒入心脉…”每个字都像冰锥刺进虎云心里,“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
虎云的心沉了下去,泪水模糊了双眼,却依然固执地磕头求救:“求您救救飞哥!求求您!只要您能救他,您让我做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她磕头的时候,不经意间扫到胸前的锦囊,突然想到了里面所写的“见字如面”,随即取下,将纸条递给赛华佗。
赛华佗接过纸条,定睛一看,确认是周仙的字迹。他神色微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随后低头看了看虎云:“你就是周仙的外孙女!”
虎云很是惊讶:“前辈,您是咋知道的?”
赛华佗没有回答,抬手示意她不必多说,轻轻一挥袖,语气淡然:“带他进来吧。既然不死,必救。”
虎云如释重负,只觉眼前一黑,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感觉到有人轻轻扶住了她。那一瞬间,她仿佛闻到了一缕淡淡的草药香,沁人心脾。
等到虎云再次醒来,窗外已是晨光熹微。她猛地一睁眼,掀开身上带着药香的薄被,还未完全清醒的她,便迫不及待地翻身下床,光着脚丫四处寻找李飞的下落:“前辈,飞哥……飞哥……”
她急切地在屋内四处寻找,眼神中满是慌乱。屋内陈设简单,除了一张床和几件简单的家具,再无他物。她翻遍了每一个角落,却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心急如焚的虎云顾不得冰凉的地板刺痛脚心,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屋子。
刚走出门,便看到赛华佗正坐在庭院中的竹椅上,手中拿着一本破旧的医书,正神情专注地翻阅着。那竹椅在微风中轻轻摇晃,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虎云快步走上前,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焦急与担忧,恭恭敬敬行礼:“赛前辈,早!”声音虽然尽量平稳,但仍掩饰不住一丝颤抖。
赛华佗缓缓抬起头,那双沉淀着数十年沧桑的眼睛如古井般深不见底。仅仅一个眼神就让虎云脊背发凉,他冷冷一道:“嗯,你醒了。”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虎云努力平复着狂跳的心:“赛前辈,不知李飞怎么样了?”目光紧锁在赛华佗脸上。
赛华佗又低下头看起了医书,一只手随意地抬起,指了指隔壁的屋子。
他手还没完全抬起,虎云二话不说,已经冲了过去。
赛华佗安坐如山,连翻书的节奏都未被打乱。
虎云直接冲入屋门,浓烈的药味扑面而来,熏得她眼眶发涩。
屋内水汽氤氲,一个齐肩高的青灰色药瓮立在中央,瓮身上密布着古老的符文。
李飞的头无力地耷拉在瓮口,散乱的黑发垂落在瓮外,整个人像株被移植的植物般栽在瓮中。缕缕带着苦味的白烟从瓮口缝隙间飘出。
“飞哥……”虎云的声音突然哽住,她轻手轻脚地靠近药瓮,立刻被扑面而来的热气灼得脸颊发烫,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又赶紧上前,连声呼叫:“飞哥,飞哥……”都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