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这片看似完全荒芜的土地上,经验老道的猎人却能立刻发现不寻常之处。
李飞目光如电,就在他们钻出的缺口不远处,借着皎洁的月光仔细看去:茂密的草丛中赫然呈现出一条隐约可辨的小径!那里的野草呈现出不自然的倒伏状态,而是明显被多次踩踏、碾压,不少地方甚至露出了光秃秃的泥地,形成断断续续的路径,蜿蜒着通向荒野深处。
李飞目光灼灼,沉声道:“这条小路被刻意隐藏在山神庙背后,若非从那个隐蔽‘狗洞’钻出,从山神庙正面或其他方向根本无从发现。”
“果然另有通路!”虎云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发现线索的兴奋,但更多的仍是谨慎,“看这痕迹,不像是一两次踩踏能形成的。这恐怕才是他们真正使用的路径”
两人不再犹豫,交换了一个坚定的眼神。“走。”李飞言简意赅,率先迈步。
这条意外发现的小径,无疑是当前唯一且最关键的线索。
李飞并未沿着路径正中央行走,而是紧贴着路边茂密的草丛边缘,利用阴影和高草最大限度地隐藏自身行迹。虎云紧随其后,同样屏息凝神,将轻功提至极限,落地无声。
夜风带来了远方模糊的声响,不再是单纯的自然之音。两人越发谨慎,速度放缓,几乎是在一寸寸地摸进。
小路在前方拐过一个弯,绕过一小片低矮的土坡。刚一绕过,远处的景象便让两人骤然止步,迅速矮身藏入一丛茂密的灌木之后。
就在大约百步之外,荒野之中,竟矗立着一排高墙。
李飞和虎云伏在灌木丛后,屏息凝神,仔细观察着百步外那堵突兀地矗立在荒野中的高墙。
月光下,那墙泛着冷硬的光泽,约莫一丈高,墙体厚重,表面粗糙,显然是用了坚固的材料砌成。更令人心惊的是,墙头之上,并非寻常的瓦檐或护栏,而是额外加装了近三尺高的铁丝网,网上密布着锐利的、闪着寒光的刀片倒刺,如同一道冷酷无情的金属荆棘冠冕,将墙内的一切牢牢封锁其中。
这景象,与卫民此前耗尽心力逃出后,关于那恐怖的“人间地狱”的描述,何其相似!
两人心中俱是一震,但面上并未显露分毫。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与确认。无需多言,目标很可能就在眼前。
然而,与预想中戒备森严的魔窟不同,此刻的高墙之上,竟看不到一丝巡逻守卫的火光,墙内也听不到任何人声犬吠,唯有夜风吹过荒野的呜咽,以及那铁丝网上偶尔因风摩擦发出的、极其细微却令人牙酸的金属嘶鸣。整片区域死寂得令人心头发毛,仿佛一座被彻底遗弃的死城,而那高墙便是它的墓碑。
事出反常必有妖。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两人并无过多迟疑。既是可能关押无数无辜者的魔窟,无论里面是陷阱还是空城,都需一探。他们再次默契点头,身形同时一动,如两道贴地疾飞的夜枭,借着起伏的地形和茂草的掩护,几个起落便无声地掠至那令人望而生畏的高墙之下。
背贴冰冷粗糙的墙面,更能感受到其巍峨与压抑。李飞侧耳倾听片刻,墙内依旧死寂。他对虎云打了个手势。
两人眼神交汇,默契自生。下一瞬,两人同时提气,身形拔地而起,并非直上,而是带起两股细微的气旋,身影在空中极巧妙地一折,利用墙壁的微小凹凸借力,轻灵如羽般翻过了那布满倒刺刀片的铁丝网,翩然落入了高墙之内,落地时比落叶更轻。
落地瞬间,两人便顺势伏低,融入最近的阴影之中,全身感官提升至极致,警惕地扫视着墙内的景象。
然而,扑面而来的并非预想中的袭击或警报,而是一股混合了灰尘、霉腐、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已经渗入砖石本身的干涸血腥气。
这气味直接令李飞打了一个哆嗦,警戒瞬间提高百倍,毕竟前几天才去“地狱尸山”走了一遭,那味道恐怕还未从他心底彻底散去。
目之所及,是一片更为深沉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死一般的寂静压迫着耳膜,比外面的荒野更令人窒息。
他们的眼睛迅速适应着极致的黑暗,内力运于双目,同时借着一缕侥幸透入的惨淡月光,才勉强能看清近处的轮廓。
随即翻身下了高墙,便站在一处类似院落的空旷之地,地面是夯实的泥土地,但上面遍布深褐色的、喷溅状的可疑污渍。那是干涸的血迹,层层叠叠,几乎浸透了每一寸土地。
墙角阴影里,似乎堆叠着一些模糊的东西,像是破烂的棉絮,又或是……别的什么。李飞目光锐利,看到其中一处露出半截苍白僵硬的东西,那是一只人类的手骨。
虎云看得七魄丢了六魄,不敢直视。
更远处,是一排排低矮的、如同兽栏般的房子,有着粗大的铁栅栏作为门扉。此刻那些栅栏大多歪斜敞开,如同张开的黑色大口,里面是更深沉的黑暗,隐约可见简陋的土炕或石板,上面空无一物,却又仿佛萦绕着无数痛苦的哀嚎。
空气中死一般的寂静,放大了一切细微的感知。
他们潜入一个个房屋中探查,目光所及之处皆触目惊心。
虎云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因紧张和愤怒而加速跳动的声音。她目光扫过身旁一件半倚在墙边的怪异木质器具,结构复杂,上面布满绳索和可以旋转的把手,木头的颜色深一块浅一块,被某种液体长期浸染的痕迹清晰可辨,甚至还能看到几缕缠绕其上的、干枯脆硬的深色毛发。
李飞的脚尖碰到了一样东西,发出极轻微的“咔”声。他低头,是一枚已经氧化发黑、甚至有些碎裂的牙齿,孤零零地躺在尘土里。而不远处,还有更多类似的碎片,以及零星散布的、细小不易察觉的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