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走到床边，毫不犹豫地脱掉外袍，直接仰面躺倒。
“想不通就不想，明天的事，明天查。”
他低声自语了一句，带着一种近乎混不吝的洒脱。
或者说，是一种莫名的沉稳与自信。
废话，他一拳打出去，那也是神火境巅峰的力道，谁挡得住？
现在只不过是想让这件事情更体面的得到解决而已。
眼皮沉重地合上，呼吸很快变得均匀而悠长。
烛火不知何时已悄然熄灭。
厢房内彻底陷入一片黑暗的寂静，唯有窗棂透入的微薄月光，勾勒出床上的人影。
……
晨曦微露，孔家庄在薄雾中苏醒，却掩盖不住昨夜秦明窥探之心。
秦明早早起身，手持浮尘，在偌大的孔府内外“无意”地游荡。
他与洒扫的仆役攀谈，向看守庄门的护卫递上几句闲话，甚至“偶遇”了早起在园中修剪花枝的老花匠。
话题，总是不经意地滑向那三位深居简出的“仙师”。
唐氏三兄弟。
“唐仙师啊…在庄里怕是有十好几年喽，当年孔老爷请他们来的时候，那排场…”
一个老仆眯着眼回忆，语气带着敬畏，却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为人如何？”
秦明状似好奇地追问。
回答却如冰火两重天。
“哼！”
一个负责马厩、脸上带着旧疤的汉子啐了一口，压低声音，眼中带着恨意。
“那三个…尤其是那个唐四，就是个活阎王！阴晴不定，前几年我亲眼瞧见，就为了一匹惊了的马差点踩了花园的苗，唐四二话不说，一巴掌就把那赶车的老李头…拍碎了天灵盖！那眼神…啧啧，冷得能冻死人！孔老爷…唉，能说啥？”
而另一面，一个负责采买的管事却满脸堆笑。
“道长您可别听那些粗人瞎说！三位仙师是有大本事的人，偶尔脾气急些也正常。平日里对我们这些办事的，可是和气的很！前些日子庄外闹狼患，还是唐二爷出手，一道金光符箓下去，狼群就散了。他们有时兴起，还会在演武场露两手仙法，庄里的小子们都爱看哩！”
随后他又到庄外的集市四处打听。
果然有人说唐氏三兄弟那是难得的得道高人，并且秉性良好。
可是也有人左顾右盼之后悄悄的跟他说，那唐氏三兄弟都是伪装，其实他们私底下是杀人不眨眼的狂魔。
他绕了半天，打听了好多人，好坏参半。
两极分化的评价，如同昨日所见那玉碗中残留的赤红液体与密室中弥漫的尸臭，割裂而诡异。
秦明心中雪亮。
喝血前，是暴躁阴郁，散发着尸臭的凶徒。
喝血后，便是道貌岸然、甚至显得“和善”的“仙师”。
这血液，就是他们维持“人形”、压制“本相”的关键！
如同维持着堤坝的最后一道闸门。
源头！找到这血液的源头，柳红烟的尸身、孔积德的恐惧、唐氏兄弟的真面目…
一切谜团都将迎刃而解！
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在秦明脑中成型。
他不动声色地告别管事，看似踱步回了自己居住的厢房院。
门扉轻掩，下一刻，他身形已如鬼魅般悄然翻上屋顶。
借着晨曦渐浓的天光与错落的屋脊阴影，迅速潜行至一片视野开阔、又能俯瞰演武场角落的房顶瓦面。
伏低身形，气息几近于无。
破魔之眼无声开启，视线穿透层层叠叠的院墙与树木。
很快，他锁定了目标。
演武场上，唐氏三兄弟果然在“晨练”。
唐大、唐二正盘膝而坐，似乎在吐纳调息，周身有微弱的灵力波动。
唐四则显得有些坐不住，正在场中踱步。
偶尔对着一个木人桩比划两下，动作间凌厉。
时机正好。
秦明深吸一口气，将手缓缓按在了自己的左胸。
心脏沉稳有力地搏动着，每一次收缩舒张，都带动着体内磅礴的血气奔涌。
自从上次吞噬赵龙血液之后，他的体内就多了一个被符文束缚的影子，并且他也获得了操纵他人血液的能力。
但是他从未真正动用过。
操纵他人血液，这手段太过阴邪，近乎魔道，他一直心存忌惮。
但此刻，为了揭开这血淋淋的真相，他决定冒险一试。
当然，他自己也想知道这东西会怎么样。
紧张感如细密的电流窜过脊背。
他凝神，意念沉入心脏深处，仿佛与那奔流的血液融为一体。
“嗡…”
视野再次发生剧变。
眼前不再是青砖灰瓦的屋顶，而是穿透了空间，直接“看”到了演武场上唐四的身体内部！
骨骼、经络、脏器…构成了一幅奇异的能量图景。
而在那图景中，最耀眼的，便是流淌在其四肢百骸，浸润着每一寸组织的赤红色的血液！
那血液散发着惊人的暖意，充满如同烈日般的气息，蕴含着强大的生命本源。
如同温润的暖流，滋养着唐四这具本应腐朽的躯壳，维持着“人”的表象，压制着其下汹涌的黑暗与尸臭。
正是昨夜玉碗中残留之物！
秦明眼神一厉，心念如刀！
“引！”
意念所至，唐四体内那奔腾的赤红之河骤然狂暴！
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搅动，牵引，不再是滋养周身，而是疯狂地朝着其胸口膻中穴的位置倒卷、汇聚！
“呃啊！”
场中的唐四猛地顿住脚步，脸色瞬间煞白如纸！
一股源自生命最深处的剧痛和难以言喻的恐慌攫住了他！
他下意识地捂住胸口，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正在被强行剥离！
唐大、唐二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动，霍然睁眼：“老四？！”
然而就在他们惊疑的目光中，唐四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骇人的变化！
饱满的肌肉迅速干瘪下去，皮肤失去光泽，变得灰败松弛，眼窝深陷，嘴唇青紫……
短短几个呼吸间，那个在“仙师”光环下尚有几分人样的唐四，彻底褪去了所有伪装！
只剩下枯槁阴鸷，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的躯壳！
正是秦明初入孔府时所见的那副阴郁凶戾的模样！
秦明毫不迟疑，意念再催！
凝聚在唐四胸口的赤红血珠，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一推！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