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了永业田改革的方向,张勤心里清楚,这等于把收成的风险大半揽到了自己身上。
若是风调雨顺还好,万一遇上大灾年,田里颗粒无收,他不仅要负担佃户的固定“月俸”,还得照常向朝廷缴纳田亩税。
光靠司农丞和县子那点俸禄,是绝对撑不住的。
“得有个旱涝保收的进项才行。”
张勤在书房里踱着步,自言自语。
他需要一种成本不高、制作不难,但又是市面上稀罕、能卖上价钱的东西。
很快,他想到了香皂。这玩意儿清洁效果好,比起时下常用的皂荚或澡豆,优势明显,而且制作原理相对简单。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化学实验课的内容,想想土法制作香皂的关键。
油脂和碱。
油脂好办,猪油、植物油都可以。
碱稍微麻烦点,需要从草木灰里提取。
说干就干。
他先找来韩老伯,问道:“老伯,庄子上或者附近,能不能弄到大量干净的草木灰?最好是烧硬木留下的。”
韩老伯虽然纳闷郎君要灰干嘛,还是答道:“有,灶膛里、烧荒的地里,都有的是。郎君要多少?”
“先弄几大筐来,要细细筛过的,不要杂质。”张勤比划着。
接着,他又让小禾去市集买了几大块上好的猪板油回来。
东西备齐,张勤撸起袖子,就在宅子后院的角落里搭起个简易灶台,准备开工。
苏怡和小禾好奇地在一旁看着,不知道郎君又要捣鼓什么。
张勤先指挥韩老伯把筛好的草木灰倒进一个大陶缸里,加入清水,不断搅拌,制成浑浊的灰水。
“这叫淋灰水,”他解释道,“里面含着碱,是去油污的关键。”
然后,他把猪板油切成小块,在锅里熬煮出油,滤掉油渣。
等热油稍凉,他小心翼翼地将澄清的猪油缓缓倒入那缸灰水中,一边倒一边用木棍使劲搅拌。
油和水起初泾渭分明,但在张勤不停的搅拌下,慢慢开始乳化,颜色变得浑浊起来。
他记得好像还要加点盐,好在自己之前有提取了一些细盐,便又撒了一把盐进去继续搅。
几个人轮流搅拌了快半个时辰,大家的手臂都酸了,缸里的混合物似乎浓稠了些,但离他想象中能凝固成块的香皂还差得远。
他让苏怡去找来几个敞口的浅陶盆,将缸里的混合物舀进去,放在阴凉处静置。
“这就能变成澡豆那样的东西?”
小禾看着盆里糊糊状的东西,表示怀疑。
张勤心里也没底。
“得等几天看看。成了,就是去污的好东西。不成,就当喂了地了。”
接下来几天,张勤每天下值回来都要去看那几个陶盆。
混合物慢慢分层,上面浮着一层淡黄色的东西,下面则是浑浊的水。
他试着用手指沾了点上面的膏状物,在水里搓了搓,果然起了一些细小的泡沫,有滑腻感,但离理想的香皂还差得远。
“碱量可能不够,或者纯度不行,反应不完全。”
张勤琢磨着。
他又让韩老伯找来更多不同种类的草木灰,比如松木灰、豆秸灰,分别试验。
还尝试调整油和灰水的比例,甚至试着加入一点面粉或者捣碎的皂荚粉看看能不能改善质地。
后院简直成了个小作坊,摆满了各种盆盆罐罐。
苏怡和小禾也帮着记录每次试验用的材料配比和结果。
失败了好几次,不是太软不成型,就是碱性太强刺手。
直到有一天,用一批烧得特别透的枣木灰制成的浓灰水,与精心熬炼的猪油按特定比例混合。
这次充分搅拌后静置了数日,终于得到了一批质地相对坚硬、颜色微黄的块状物。
张勤取下一小块,沾水搓揉,产生了丰富而细腻的泡沫,去污力也很强。
“成了!”张勤看着手里这块粗糙但可用的土法制香皂,长舒了一口气。
虽然外观远不如后世工业品,但在这个时代,绝对是清洁利器了。
他对苏怡和韩老伯说:“这东西,我管它叫‘香皂’。”
“清洗衣物、沐浴洁身,都比皂荚、澡豆强得多。”
“等咱们再把这法子琢磨稳定些,或许就能变成一门不错的营生。”
张勤边说着,边挑了几块品相好的香皂,两两放入垫了软布的木盒,唤来铁柱。
让他将木盒送往几个府衙,并再三叮嘱:“送到门房即可,只说是我自家试做的一点小玩意,供诸位大人盥洗试用,不必多言。”
魏徵府上。
铁柱将木盒交给门房的老苍头,照吩咐说了。
老苍头接过,道了谢,顺手将盒子搁在门房窗下的杂物架上,与几包未拆的药材、一卷旧麻绳挤在一起。
傍晚,魏徵回府,一脸疲惫。
老苍头一边帮他卸下官袍,一边顺口道:“阿郎,今日张公子派人送了份礼来,说是自家做的小玩意,给您试用。”
魏徵揉了揉眉心,只“嗯”了一声,便径直去了书房。
那木盒在杂物架上静静躺了一夜。
次日清晨,魏徵夫人卢氏起身梳洗。
侍女阿芸像往常一样去取澡豆,却发现陶罐已快见底,只剩下些沾了潮气的碎末。
“夫人,澡豆没了,新的还未买来。”阿芸有些为难。
卢氏皱了皱眉:“且用清水略洗洗罢。”
阿芸正要去打水,目光扫过门房昨日送来的那个木盒,想起老苍头的话。
“夫人,昨日张公子送来了东西,说是试用,要不…看看是何物?”
卢氏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
阿芸打开木盒,见是两块方正、微黄的东西,捏了捏,有些硬,凑近闻,有股淡淡的油味和草木灰似的味道。
“这是何物?”
她嘀咕着,犹豫了一下,还是用小刀削下指甲盖大小的一角,放入铜盆的热水中。
那东西遇热渐渐软化,阿芸用手指捻了捻,竟起了许多细密洁白的泡沫,手感滑腻。
她惊奇地试了试水温,端到卢氏面前:“夫人,您试试这个,竟会起沫子!”
卢氏将信将疑地就着泡沫净面,温水滑过,感觉面上的油脂污垢随之而去。
洗后皮肤洁净,却不像用有些澡豆后那般紧绷发干。
“咦?”卢氏对着铜镜看了看,“倒是清爽。这是张公子送的?可知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