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诊室内的空气凝滞，经纪人请大家稍等一下，人还没有来齐。
大约半个小时后。
苏长明夫妇引着一位身材高大的外国人走了进来，皮鞋踩在光洁地砖上发出笃笃的脆响。
“罗伯特教授，这边请。”苏长明的语气恭敬，亲自为这位金发蓝眼的男人拉开主位座椅。
罗伯特教授看上去大概五十多岁，他微微颔首，灰蓝色瞳孔像结冰的湖面，扫过全场时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感。
他雪白的医师袍袖口露出精致的铂金袖扣，胸前哈佛医学院的徽章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光。
苏母沉默地坐在丈夫身侧。
“人都齐了，开始吧。”
苏长明说道。
主治医生立刻起身，操作投影仪。
“唰”的一声，幕布降下，刺目的白光中骤然显现出苏曼妮颈部的特写影像——两道深褐色的扭曲疤痕如同蜈蚣般盘踞在原本光洁的皮肤上，边缘还带着未消退的紫红色肉芽组织。
这位年轻医生开口说道。
“患者颈部为深II度混合III度烧伤，疤痕长度分别为7.2厘米和5.8厘米，深度达真皮层以下。”
医生的激光笔红点在疤痕边缘游走，“左颊部4x3厘米不规则疤痕已出现挛缩倾向，眉弓处……”
影像切换至手臂伤处时，罗伯特教授突然抬手打断：“组织增生程度怎么样？”
“病理显示成纤维细胞异常活跃。”
医生急忙调出显微镜图片，“胶原排列极度紊乱……”
罗伯特用指尖敲了敲桌面：“典型的病理性瘢痕，后期需要三次以上削痂手术，配合压力疗法。”
他的英语带着波士顿腔调，每个单词都像冰珠砸在瓷砖上。
“先让两位药厂代表发言吧”
苏长明的意思很明显，他要罗伯特做手术，后期采用疤痕药辅助，因此，后面重点讨论手术治疗方案，前面让药厂代表谈完后，就可以出去了。
苏长明立刻看向西装笔挺的年轻人：“程经理？”
“好的，我是罗氏疤痕灵市场部经理程志安。”
“罗氏疤痕灵对这类创面有丰富的临床数据支持。”
程经理起身时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并露出职业笑容。
“我们为苏小姐定制了三年期的护理方案，配合独家导入技术，疤痕淡化率可达30%以上。”
他展开烫金宣传册推到苏长明面前：“当然，我们需要苏小姐康复后配合拍摄治疗过程记录照，并在适当时机接受媒体专访……”
“三年？”
苏母抬头，声音嘶哑，问道：
“淡化成什么样？”
“就像这样。”
程经理指向宣传册某页——模特颈部的疤痕对比图。
但是，图片明显被精修过。
苏母看了看丈夫。
苏长明的眉头拧成死结，目光转向长桌另一端：“林先生？”
林夜站起身。
“我是丛生生物创始人林夜，我们的疤痕产品是‘第伍肽’疤痕灵，这位是复交大学曾诚教授，我的搭档，项目首席科学家。”
林夜的声音平稳如深海，将检验报告分发给众人，
“关于产品的疗效，曾教授，你来说明。”
曾诚推了推眼镜，激光笔的红点精准落在投影的电子显微镜画面上：
“‘第伍肽’能重组胶原排列。这是志愿者治疗第十天的对比——”
屏幕突然分裂，左侧是溃烂的创面，右侧的同位置皮肤仅剩浅粉色痕迹。
“注射配合超声波导入，五天可见新生上皮，十天修复率70%。”
曾诚切换图标。
“一个月内突破80%，半年后瘢痕视觉消失率超95%。”
也就是说，在我们的精心护理下，半年后，肉眼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
这也太神奇了吧。
十天就能消除七成瘢痕？
大家安静了几秒，像是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几位医生面面相觑。
死寂中突然爆出程经理的尖笑：
“这……科幻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吧！”
罗伯特教授转动着钢笔，忍不住咳了一声，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
“我在梅奥诊所二十年，从未见过如此‘高效’的药物。”
他刻意加重一句一顿的说道，“华夏的科研跃进到已经这种程度了吗？”
苏长明脸色有点难看。
这个朱音请来的人这么不靠谱吗，曼妮都这么惨了，还弄个人来这里吹牛皮？
“如果贵国已有这等神药，”罗伯特突然转向苏长明，“何必耗费重金请我跨洋而来？”
他的蓝眼睛里浮起毫不掩饰的讥诮。
程经理接了一句：“既然‘第伍肽’如此神奇，为何药店从不见踪影？没有上市销售吗？”
“首条生产线正在投产中。”林夜将Gmp认证文件拍在桌上，“这是中检院的检验报告。”
“报告？”程经理笑出了声。
“现在是什么报告都敢出啊，这种报告只要花钱都能买到吧！”
曾诚霍然起身，眼镜链剧烈晃动：
“这位先生，请你注意你的言辞，实验是我亲手在实验室做的！你们做不到不代表……”
“够了！”苏长明突然打断曾诚。
他转向经纪人说了几句。
经纪人来到林夜身边低语：
“林先生，请。”
他的手臂划出精确的弧度，做出请的手势。
“这是什么意思？”
林夜站着没动，目光穿透经纪人直射苏长明。
“看来苏先生是不相信我们说的话了？”
苏长明直视林夜，说话已经很不客气了：
“很抱歉，不相信是基于以下考量——”
他竖起三根手指，“第一，贵公司注册资本仅100万；第二，该药物未获FdA或EmA认证；第三，你的产品居然还没有在市场销售，请问，你是来跟我们开玩笑的吗？”
“你要知道，现在国内外多少家知名机构和产品，都被我们刷掉了，你是我女儿的朋友推荐的我们才让你过来，想不到这么不负责任！请回吧！”
苏母起身说道：“林先生，感谢您关心小女病情……求您体谅一个母亲的心……”
罗伯特教授慢条斯理地收起钢笔：
“在美丽国，夸大疗效骗取明星病例的行为，足够判罚三千万美元。”
林夜没有想到弄成这样，面对愤怒的苏长明夫妇，他还没有死心，继续说道。
“苏先生，经过我们的评估，苏曼妮现在去祛疤痕黄金期，根本不需要手术……”
“保安！”
白大褂老者大声道。
林夜和曾诚出去后，门在身后关闭的瞬间，程经理的嗤笑穿透门板：
“十天70%？下次吹牛前先打草稿！”
林夜将褶皱的病理图慢慢抚平，目光落在VIp病房紧闭的金色门把手上。
“去找苏曼妮！准备志愿者案例视频。”
曾诚愕然：“他们不会让我们再……”
“决定权从来不在苏长明手里。”
林夜望向病房，说道：
“在那个被纱布困住的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