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渊边缘的黑雾像是凝固的墨汁，连破妄剑的青光都只能撕开半尺见方的缝隙。
叶云踩着碎骨铺就的地面往前疾走，靴底碾过干涸的黑血，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三天前仙盟小队传讯求救的符纸还在袖中发烫，那上面用鲜血画着的北斗阁阵纹已被蚀灵砂啃噬得只剩残角。
叶云握紧剑柄，指腹摩挲着剑身上淡红色的“守”字——自落霞谷一战后，这道印记便总在靠近魔渊时发烫，仿佛有无数亡魂在剑中低语。
前方突然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
他侧身躲进根断裂的骨柱后，看见三个披着玄甲的魔将正围着团淡蓝色的光盾，甲胄上的狼头纹在黑雾中闪着磷火般的绿光。
光盾里隐约能看见仙盟弟子的身影，他们的法衣已被黑血浸透，其中个穿青衫的少年正用剑支撑着身体，剑穗上的玉佩与叶云腰间的半块一模一样。
“是清玄长老的徒孙，沈青。”
叶云的指尖骤然收紧。
那半块双鱼佩是清玄临终前交给他的，说若日后见到持另半块的弟子，要护他周全。
“这小崽子的灵力倒是精纯，”左侧的魔将突然抬脚踹向光盾，厚重的玄甲碰撞发出闷响，“可惜啊，再过半个时辰，这护体灵光就要被蚀灵砂彻底啃光了。”
中间的魔将桀桀怪笑，手中的骨鞭突然暴涨，鞭梢的倒刺刮过光盾，激起串火星：“等把他们的元神献给夜煞大人，咱们就能晋升统领了！到时候……”
话音未落，道青光突然从骨柱后射出。破妄剑的锋芒切开黑雾，带着地脉灵息的剑气直取中间魔将的咽喉。
那魔将反应极快，骨鞭回抽成盾，却被青光从中劈开，剑刃擦着他的脖颈划过，带起道黑色的血线。
“谁？！”
三个魔将同时转身，玄甲上的狼头纹突然亮起，黑雾中竟浮现出无数扭曲的人脸——那是被他们吞噬的修士元神，此刻正化作獠牙状的魔气扑来。
叶云脚尖点地，身形如陀螺般旋转，破妄剑在周身划出道青金色的光轮。
《九天剑经》中的“流云式”被他融入地脉灵息，每道剑气落地都激起片淡绿色的灵浪，那些扑来的魔气触到灵浪便发出凄厉的惨叫，化作黑烟消散。
“是你！仙界那个用破妄剑的小子！”
右侧的魔将突然认出他，独眼燃起紫火，“夜煞大人有令，抓到你者，赏万颗元神珠！”
叶云没理会他的叫嚣，剑招陡变。
青光突然收敛，破妄剑贴着地面滑行，激起的碎石中竟藏着七道细小的光丝——那是他以元神为引，在地脉中布下的“七星锁”。
光丝缠上魔将的脚踝，瞬间爆发出赤红的火焰，将他们的玄甲烧得滋滋作响。
“卑鄙！”
中间的魔将怒吼着挥鞭抽向地面，骨鞭砸在光丝上却被弹开，那些火焰竟顺着鞭梢往上窜，逼得他只能松手弃鞭。
叶云抓住这转瞬即逝的破绽，身形突然拔高，破妄剑直指他心口的狼头纹。
那魔将慌忙抬臂格挡，玄甲与剑刃碰撞的刹那，他听见自己骨甲碎裂的脆响——这柄剑上的灵息，竟能直接穿透魔渊的护体魔气！
青光从魔将后背穿出时，叶云突然感觉剑身在震动。
破妄剑上的“守”字变得滚烫，被刺穿的魔将体内竟飞出数十道淡白色的虚影，他们围着剑身盘旋片刻，便化作光点融入其中。
“是被吞噬的仙门修士元神……”
光盾里的沈青突然惊呼，“叶前辈的剑，能净化魔渊的浊气！”
另外两个魔将见状对视眼，突然同时扯断腰间的锁链。
随着两声沉闷的巨响，他们背后竟展开对骨翼，翼膜上布满了眼睛状的纹路，每个瞳孔里都在淌黑血。
“小子，你以为杀了老三就能救他们？”
左侧的魔将双翼扇动，黑雾中突然卷起无数骨刃，“这‘万骨窟’是夜煞大人布下的绝地，进来的人从来没有能活着出去的！”
叶云突然转身，破妄剑反手刺向地面。
青光顺着剑穗往四面八方蔓延，在碎石堆中撑起个巨大的光罩，将光盾里的仙盟弟子护在中央。
“沈青，带着你的人往东北方向撤，那里有我留下的灵脉路标。”
“那前辈你……”
“我得让这些魔将知道，仙界的人不是好欺负的。”
叶云的声音里带着股凛冽的杀意，他抬手抹去溅在脸上的黑血，眼底的青光突然变得炽烈，“《九天剑经》的最后式，还没试过呢。”
两个魔将同时扑了上来。骨翼扇动的狂风中夹杂着蚀灵砂，光罩表面顿时泛起白烟，那些淡绿色的灵息正在被快速腐蚀。
叶云深吸口气，突然解开了压制体内魔气的封印——自落霞谷后，他便发现那些曾让他痛苦不堪的魔气，竟能与地脉灵息形成奇妙的平衡，前提是，他敢直面那份吞噬切的欲望。
手背的“守”字突然与心口的魔气产生共鸣，道青黑交织的光焰从破妄剑上爆发出来。
叶云的身形在光焰中变得模糊，他手中的剑仿佛化作了条游龙，时而如青虹贯日，带着净化切的浩然正气；时而如墨蛟出海，裹挟着毁天灭地的魔煞之气。
“这是……仙魔同体？！”
魔将们的惊呼声里带着恐惧。
他们在魔渊活了千年，从未见过有人能同时驾驭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
叶云没有给他们震惊的时间。
青黑双色的剑气在空中织成张巨网，《九天剑经》的“破妄式”“流云式”“归墟式”被他融会贯通，最后化作招前所未有的剑招——
剑光落下时，黑雾中竟响起了钟鸣般的清越声响，那些扭曲的人脸虚影在钟声中渐渐平静，仿佛得到了救赎。
左侧的魔将被剑光劈中，玄甲寸寸碎裂，露出下面颗跳动的黑色心脏。
叶云反手剑挑飞心脏，破妄剑的青光瞬间将其净化成缕青烟。
右侧的魔将见状转身就逃，却被道突然从地面钻出的灵藤缠住脚踝——那是叶云之前布下的“守”字灵息，此刻竟在魔气的滋养下化作了实实在在的藤蔓。
“你逃不掉的。”
叶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魔将惊恐地回头，看见青黑双色的剑光如影随形，最后定格在自己眉心。
他想嘶吼，却发现体内的魔气正在快速流失，那些被他吞噬的元神正顺着剑刃逃离，在他耳边留下解脱的叹息。
当最后个魔将化作黑烟消散，叶云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捂住胸口半跪在地，手背的“守”字与心口的魔气正在疯狂冲撞，刚才那剑几乎耗尽了他的元神。
破妄剑插在地上支撑着他的身体，剑身上的青光忽明忽暗，像是在安抚他躁动的灵力。
“叶前辈！”
沈青带着弟子们从光罩里跑出来，少年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您怎么样？”
叶云摆摆手，刚想说话，却突然抬头望向黑雾深处。
那里传来阵沉闷的震动，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逼近，地面的碎骨都在随着震动轻轻跳动。
“看来杀了三个魔将，惊动了更大的人物。”
他扶着沈青的手站起身，将破妄剑重新握紧，“你们快走，沿着灵脉路标直往东，那里会有仙盟的援军接应。”
沈青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又望了望震动传来的方向，突然拔剑横在身前：“前辈不走，我们也不走！清玄师祖说过，仙门弟子不能让同伴独自面对危险！”
其他几个仙盟弟子也纷纷举起剑，虽然他们的灵力所剩无几，但眼神里的坚定却与叶云如出辙。
叶云看着这些年轻的面孔，突然想起落霞谷的牧民们。他笑了笑，抬手拍了拍沈青的肩膀：“好，那就让他们看看，仙界的年轻人，骨头有多硬。”
他转身面向黑雾深处，破妄剑缓缓抬起。青黑双色的光焰再次从剑身上升起，这次不再是凌厉的杀伐之气，而是如磐石般沉稳的守护之意。
地脉中的灵息顺着他的脚步往四周蔓延，在碎骨堆中催生出丛丛淡绿色的苔藓，苔藓上绽放出点点荧光，竟在这死寂的魔渊边缘，点亮了片微弱的生机。
震动越来越近，黑雾中隐约可见无数玄甲的轮廓。
叶云深吸口气，将《九天剑经》的残篇在脑海中飞速过了遍——他知道，接下来的战斗，将比落霞谷那战凶险百倍。
但握着破妄剑的手，却稳如磐石。
魔渊边缘的罡风卷着黑沙，刮在玄甲上发出刺耳的嘶鸣。
叶云单膝跪地，破妄剑斜插在骨土之中，剑身上的青黑二色仍在缓缓流转，像是刚饮饱了血的猛兽。
他抬手抹去唇角的血痕，指尖触到的皮肤滚烫——刚才强行融合仙魔二力催动剑招，此刻灵力已如脱缰野马在经脉中冲撞。
“叶前辈……”
沈青扶着受伤的同门凑过来，少年的声音带着后怕，“您刚才那招‘阴阳逆’，竟能同时引动仙脉与魔渊的气流，弟子从未在典籍中见过。”
叶云没有回头，目光死死盯着黑雾翻涌的深处。
刚才斩杀第三个魔将时，他分明听见对方临死前嘶吼的不是“夜煞”，而是个更陌生的名字——“骨尊”。
这名字像是根冰锥，刺破了他对魔渊势力的认知，看来夜煞背后，还有更恐怖的存在。
突然，地面传来一阵剧烈的震颤。不是之前魔将逼近的沉重步伐，而是某种巨大生物在地下穿行的闷响。
叶云猛地起身，破妄剑青光暴涨，将身后的仙盟弟子护在光罩之内：“都退后！这东西……不是你们能应付的。”
黑雾中突然裂开一道缝隙，缝隙里伸出无数惨白的骨爪，爪尖滴落的黑液落在地上，竟将坚硬的骨土腐蚀出一个个深坑。
紧接着，一头体型堪比山岳的骨兽破土而出，它的躯干由无数修士骸骨拼接而成，头颅是颗巨大的水晶骷髅，眼窝中燃烧着两团墨绿色的火焰，正是魔渊七十二柱之一的“千骨兽”。
“是骨尊麾下的坐骑！”
光罩里的一名中年修士失声惊呼，“传闻它吞噬了十万修士的元神，寻常灵力根本伤不了它！”
千骨兽的巨爪突然拍下，带起的风压竟将破妄剑撑起的光罩压得凹陷下去。
叶云瞳孔骤缩，体内魔气再次翻涌，破妄剑突然化作一道青黑色的闪电，顺着骨爪的缝隙往上窜，剑刃擦过骸骨的刹那，竟激起一串金色的火花——
那是《九天剑经》残篇里记载的“碎岳式”，以点破面，专破厚重防御。
“嗷——”千骨兽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水晶骷髅猛地前倾，眼窝中的绿火喷吐出无数骨针。
叶云足尖点在骨爪上借力倒飞，同时反手甩出七道剑光，每道剑光都精准地撞上骨针，将其炸成齑粉。
但就在这瞬息之间，千骨兽的尾椎突然弹出数十根骨刺，如箭雨般射向光罩中的仙盟弟子。
“小心！”
叶云怒吼一声，身形骤然加速，竟在骨刺射中光罩前挡在众人面前。
破妄剑在他身前划出一道圆形光轮，青黑二色交织成盾，骨刺撞在盾上发出密集的脆响，却没一根能穿透分毫。
沈青看着叶云后背渗出的血迹，突然想起清玄长老的话：“真正的强者不是永不受伤，而是明知会受伤，仍要挡在需要守护的人面前。”
少年握紧手中的半块双鱼佩，灵力突然不受控制地涌向叶云的背影——他要将自己的灵力渡给前辈。
就在这时，千骨兽的胸腔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蜷缩着的无数元神。
那些元神在绿火中痛苦挣扎，其中一道身着紫袍的虚影竟与叶云手中的玄甲碎片产生共鸣，发出微弱的金光。
“是紫虚真人！”
叶云心中剧震。紫虚真人是十年前失踪的丹道大师，传闻他已羽化登仙，没想到竟被炼制成了骨兽的养料。
破妄剑突然发出嗡鸣，剑身上的“守”字变得滚烫，那些被吞噬的元神仿佛受到感召，开始疯狂冲击千骨兽的骸骨躯干。
“就是现在！”
叶云纵身跃起，破妄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巨大的圆弧，青黑二色的剑气中突然融入无数淡白色的光点——那是被唤醒的修士元神。
剑气落下的刹那，千骨兽的水晶骷髅突然迸裂，眼窝中的绿火在青光中迅速熄灭，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塌，化作漫天骨粉。
骨粉散尽后，一道紫袍虚影缓缓飘出，对着叶云深深一揖：“多谢小友为我等解脱。骨尊已在前方百里布下‘化神阵’，此阵能将修士元神抽离肉身，还望小友……”
话音未落，虚影便化作光点消散在风中。
叶云握紧破妄剑，剑身上的青黑二色渐渐平息。
他回头看向沈青：“你们沿灵脉往东南走，那里有座废弃的传送阵，我已用灵力激活，能直接送你们回仙盟总部。”
“那前辈您……”
“我得去看看那化神阵。”
叶云的目光投向黑雾更深处，那里隐约可见一座由白骨搭建的巨塔，塔尖的绿火在黑雾中忽明忽暗，“既然知道了，就没有放任不管的道理。”
沈青还想说什么，却被叶云眼中的坚定堵住了话头。
少年重重叩首，带着同门转身冲向东南方向，临行前将手中的半块双鱼佩抛向叶云：“前辈，这玉佩能感应周围的魔气，您一定要活着回来！”
叶云接住玉佩，看着少年们的身影消失在黑雾中，才转身走向白骨巨塔。破妄剑在他手中轻轻颤动，像是在预警前方的凶险。
他摸了摸剑柄里的玄甲碎片，上面“仙魔本无界”的刻字此刻竟微微发烫——或许，破解化神阵的关键，就藏在这看似矛盾的道理里。
罡风越来越烈，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
白骨巨塔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塔身上缠绕的锁链上，竟挂满了修士的元神，他们的面容在绿火中扭曲，发出无声的哀嚎。
叶云深吸一口气，将破妄剑横在胸前，青黑二色的光焰再次亮起，在这死寂的魔渊边缘，踏出了属于自己的道。
他知道，前路必然是九死一生。
但只要破妄剑还在，只要心中的“守”字不灭，哪怕血染魔渊，他也绝不会后退半步。
叶云的身影消失在白骨巨塔的阴影中时，破妄剑的青光突然剧烈闪烁了三下。
第一缕光落在沈青等人远去的方向，将传送阵周围残留的蚀灵砂彻底净化，阵纹里渗出的淡金色灵息，正是清玄长老留在双鱼佩中的守护之力。
第二缕光沉入魔渊的骨土深处，那些被千骨兽碾碎的骸骨突然泛起微光，在地下织成一张细密的灵网——
这是他以《九天剑经》中藏锋式布下的后手，若化神阵真如紫虚真人所言那般诡异，至少能为后续赶来的仙盟修士留下一条退路。
第三缕光最为微弱，却固执地悬在半空，像颗不肯熄灭的星子。
光粒中裹着半片情字木簪的木屑，是苏沐雪临行前塞进他剑鞘的，此刻正随着他的步伐轻轻颤动，仿佛在说我等你回来。
白骨巨塔的大门由整块玄铁铸就，上面刻满了扭曲的符文，每个字都在渗出黑血。
叶云抬手按在门上，破妄剑的青光与符文碰撞的刹那，他听见无数重叠的嘶吼——
那是被化神阵抽离的元神在哭嚎，其中竟有个稚嫩的声音，像极了落霞谷里总缠着他要学剑的孩童。
放心。
他对着玄铁大门轻声说，掌心的字突然爆发出炽烈的红光，我会带你们回家。
玄铁大门缓缓洞开，里面涌出的不是预想中的魔气，而是刺骨的寒意。
叶云握紧剑柄，迈步踏入的瞬间，破妄剑突然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像是在回应某个沉睡的古老存在。
塔内的景象超出了所有想象。
没有阴森的祭坛，没有狰狞的魔修，只有无数根晶莹的玉柱，柱身里封存着修士的元神，他们双目紧闭，面容安详，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睡。
而在塔的最中央，骨尊正背对着他站在祭坛前，紫黑色的长袍垂落地面，与玉柱上渗出的灵光交织成奇异的图案。
你终于来了。
骨尊的声音像是无数玉石相击，他缓缓转身，露出一张被白骨面具覆盖的脸，面具中央镶嵌着颗暗红色的晶石，我等这一天，等了三百年。
叶云没有说话，破妄剑的青光已提升至极致。
他能感觉到玉柱里的元神正在苏醒，那些看似安详的面容下，藏着汹涌的灵力，仿佛只要一声令下，就能冲破玉柱的束缚。
骨尊突然轻笑起来，面具上的晶石发出幽幽红光：你以为化神阵是用来残害元神的？看看这些人——他们都是自愿进入阵中的。
他抬手指向最左侧的玉柱，里面封存的竟是十年前失踪的紫虚真人。
此刻老道士的元神正缓缓睁开眼，对着叶云露出一抹复杂的笑容，然后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叶云的瞳孔骤然收缩。
破妄剑的青光突然剧烈波动，他终于明白紫虚真人临终前未尽的话语——这化神阵，根本不是魔渊的邪术。
骨尊向前踏出一步，面具上的晶石红光更盛：三百年前，我是北斗阁的阵师。
那时仙魔大战，无数修士元神俱灭，我耗尽心血创下此阵，本想为他们保留一丝生机，却被夜煞污蔑为魔术......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长袍下的手指紧紧攥起：这些年，我躲在魔渊，就是为了守护这个秘密。夜煞以为我在为他培养战力，却不知我在等一个能驾驭仙魔二力的人，一个能真正启动化神阵，让这些元神重归肉身的人。
叶云的剑尖微微下垂。
他想起剑柄里的玄甲碎片，想起仙魔本无界的刻字，突然明白清玄长老的良苦用心——所谓守护，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厮杀。
就在这时，塔外突然传来夜煞的怒吼，整座白骨巨塔剧烈摇晃起来，玉柱上的灵光开始变得不稳定。
他还是来了。
骨尊长叹一声，面具上的晶石突然裂开，叶云，能否让这些亡魂重归故土，就看你的了。
破妄剑突然自行飞出，悬浮在祭坛中央。青黑二色的光焰同时爆发，与玉柱上的灵光、骨尊长袍的紫芒交织成巨大的光轮。
叶云感觉到体内的仙魔二力正在快速流失，但地脉中涌来的灵息却越来越盛，那些曾被他净化的魔渊浊气，此刻竟化作了滋养元神的甘泉。
以我元神为引，聚万灵息为桥——他的声音响彻整座巨塔，化神阵，启！
玉柱上的灵光突然冲天而起，与光轮融为一体。
叶云看见紫虚真人的元神顺着光轮飞出塔外，看见无数熟悉或陌生的面容在光中微笑，他们对着他拱手作揖，然后化作点点星光，飞向仙界的各个角落。
骨尊的身体在光轮中渐渐变得透明，面具脱落的刹那，露出一张与清玄长老有七分相似的脸。
老阵师对着他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然后彻底消散在光中。
夜煞撞破塔门冲进来时，看到的只有叶云孤身站在祭坛中央，破妄剑插在他脚边，剑身上的字已变得鲜红如血。
整座白骨巨塔正在崩塌，那些玉柱化作漫天光点，带着修士的元神冲向天际，在魔渊与仙界的交界处，织成了一道璀璨的光桥。
不——！夜煞发出疯狂的咆哮，紫黑色的魔气席卷而来。
叶云缓缓抬头，眼底没有了之前的凌厉，只剩一片平静。
他抬手握住破妄剑，青黑二色的光焰再次亮起，这一次，不再是为了杀伐，而是为了守护那道通往家园的光桥。
你输了。他轻声说。
剑光与魔气碰撞的瞬间，叶云仿佛听见了落霞谷的风声，听见了苏沐雪的呼唤，听见了无数亡魂重归故土的欢呼。
当最后一缕剑光消散在魔渊深处时，破妄剑一声落在崩塌的祭坛上。
剑身上的血迹被灵光洗净，只剩字依旧鲜红，像一滴融入大地的血，也像一颗永远燃烧的心。
远处，沈青带着仙盟援军赶到，看到的只有漫天飞舞的光点，和一个渐渐消失在光桥尽头的背影。
少年握紧手中的半块双鱼佩，突然对着魔渊的方向深深鞠躬——他知道，叶前辈没有食言。
而在光桥的另一端，苏沐雪正站在落霞谷的老松树下，掌心的离火与天际的光点遥相呼应。
她望着远方渐渐亮起的晨曦，轻声说：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晨雾散尽，朝阳初升，照亮了魔渊边缘新生的青草，也照亮了仙界大地上，无数正在等待重逢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