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天一夜!侯青带来的消息像一盆冰水,浇透了地窖里刚刚因试枪成功而升起的些许热度。
过山风来得太快了!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徐渊一声低喝:
慌什么!
镇住了有些骚动的人群!他目光扫过地窖里每一张仓惶或紧张的脸,最后落在我身上。
罗小子,当断则断!
我强迫自己从震惊中迅速冷静下来。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乱。
我语速极快,大脑飞速运转:
计划调整!
神机铳,放弃三支的目标,集中所有材料和人手,确保两支!
不,一支半!至少要有一支完全可用,另一支作为备用零件!
老张、老李,你们全力负责这个,需要什么直接跟侯青说!
两位老工匠用力点头,立刻扑回工作台。
徐老!
预设的爆炸点,放弃外围和次要位置,集中火药,只保证韩墨指定的核心区域——镇门入口、主干道交叉点、以及过山风可能入驻的府衙前院!
我画给你的那个绊发和拉发装置,能装几个装几个!
“明白!”徐渊没有任何废话,转身就带着几个老兵去清点分配黑火药和引火物。
侯青!
在,大哥!
“你的人全部撒出去,盯死所有通往镇外的路,我要过山风人马的确切人数、装备、行进速度,每半个时辰回报一次!同时,盯紧韩墨的人,看他们如何布防!”
是!
石柱!
石柱瓮声瓮气地应道:
大哥,俺干啥?
“你带两个人,守住我们这个院子,尤其是婉儿,寸步不离!在我们回来之前,任何人试图靠近,格杀勿论!”
石柱重重捶了一下胸口:
大哥放心!
有俺在,谁也伤不了苏姑娘!
一道道命令发出,地窖和整个据点如同上紧发条的机器,开始疯狂运转。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生死存亡的一战,没有退路。
我亲自参与了对那支成品神机铳的最后检查和调试,确保每一个部件都处于最佳状态。又看着徐渊带人将一包包用油布密封好的黑火药,以及那些简陋但致命的触发装置运往预定地点。
整个临江镇表面看似平静,但暗地里,一股肃杀之气已经开始弥漫。
中午时分,侯青传回更确切的消息:
过山风队伍约三百人,其中约五十人是他的核心马匪精锐,装备皮甲快刀,其余则是依附的流民和裹挟的壮丁。队伍行进速度不慢,预计明日巳时左右抵达。
我沉吟着:
三百人……核心五十……
韩墨之前说过,他能完全控制的镇内武装约有五百,但其中有多少能打硬仗,要打折扣。过山风的五十核心马匪,绝对是硬骨头。
下午,我主动去找了韩墨。他正在府衙后院,对着一张临江镇简图部署,玄火依旧如同影子般站在他身后。
“罗小友来了。”
韩墨抬头,脸上看不出太多紧张,但眼下的乌青显示他也一夜未眠,“情况想必你都知道了。”
我直接问道:
知道了。
时间紧迫,韩先生有何调整?
“我已下令,明日镇门照常开启,但守军全部换为我之心腹。过山风入镇后,我会在府衙设宴为他接风。”
韩墨手指点在地图上的府衙位置!
“这里,就是他的葬身之地!我已在厅堂内外埋设火药,到时只需一声令下……”
我打断他:
不够!
过山风不是傻子,他既然提前回来,必然有所警惕。
你的人能靠近点燃引线?
他若带精锐护卫入内,或者干脆不来府衙呢?
韩墨眼神一凝:
罗小友有何高见?
我沉声道:
双管齐下!
府衙照常布置,作为主要方案。
同时,在主干道交叉点,我的人会设置路障和爆炸点,一旦府衙计划有变,或者需要截断其退路、分割其队伍,就在那里发动!此外……
我顿了顿,看向他:
“我需要韩先生授权,在关键时刻,可以调动部分镇墙上的弩机,封锁街道。”
韩墨盯着我看了几秒,忽然笑了笑:
罗小友思虑周详。
好!就依你!
我会给玄火令牌,必要时,他可协助你调动机弩。
不过……
罗小友答应我的神雷,不知……
我没有明确回答:
明日!自会见分晓。
但愿韩先生的人,到时候别被吓到。
离开韩府时,天色已近黄昏。
夕阳将云层染得一片血红,仿佛预示着明日即将到来的厮杀。
回到据点,地窖里的工作还在继续。第一支神机铳已经反复检查无误,配套的定装弹药准备了二十份。
第二支的枪管出了点问题,正在紧急修复,恐怕赶不上明日了。
徐渊那边回报,核心爆炸点已经布置了七七八八,但时间太紧,很多预想的辅助陷阱都没能完成。
苏婉清默默地将热好的饭菜端到我面前。她什么都没问,但紧蹙的眉头和眼底的忧虑藏不住。
我接过碗,轻声问:
害怕吗?
她轻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怕!但更怕你们出事!
她抬起头,看着我:
罗大哥,一定要小心!
我……我好像又想起一点关于那首诗的事。
“哦?”我精神一振。
“母亲当时教我念的时候,好像说过……紫垣非垣,朱光非光……”
她努力回忆着,语气不确定,像是在提醒我,不能只看字面意思……
紫垣非垣,朱光非光?不是星辰?那指的是什么?我心中疑窦丛生,但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我拍拍她的手:
我知道了,谢谢你,婉儿!
先吃饭,这些事情,等明天过后再说!
这一夜,注定无人安眠。
我躺在硬板床上,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更梆声,脑子里反复推演着明天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以及应对之策。
神机铳的轰鸣似乎还在耳边回荡,过山风马匪的狰狞面孔与韩墨高深莫测的笑容交替闪现。
凌晨时分,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更添几分寒意和肃杀。
天快亮时,侯青带着一身湿气和最新的消息冲了进来:
大哥!徐老!
过山风的先锋探马,已经出现在十里外了!
我猛地坐起身,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
该来的,终于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