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峪?他们是往黑水峪去的?
徐渊的话让绝望中的众人一愣。如果这群逃难者的目的地也是黑水峪,那意味着我们打算前往的避难所可能已经暴露,甚至本身就已经陷入了瘟疫的魔爪!
“听声音,他们人数不少,而且状态极差。”徐渊侧耳倾听,脸色越发凝重,“如果让他们就这样涌向黑水峪,且不说我们还能不能去,就算去了,恐怕也只是另一个地狱。”
我瞬间明白了徐渊的担忧。黑水峪易守难攻,但如果里面已经爆发瘟疫,或者被这群可能携带病毒的难民冲击,那就不再是避难所,而是死亡陷阱。更重要的是,如果放任这群人不管,瘟疫将会以黑水峪为中心,更快地扩散开来。
一个两难的抉择摆在面前:是立刻转移,避开这群人,放弃黑水峪这个目标?还是……
一个更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在我脑中逐渐清晰。我看向那片还在小心翼翼培养青霉的瓦片,又看了看身边紧张等待他
我决定的同伴,最后目光落在远处隐约传来哀嚎的方向。
“我们不能走。”我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如果我们走了,黑水峪很可能完蛋,这些人也必死无疑。瘟疫会继续蔓延。”
“不走?难道我们还能救他们不成?”石柱急道,“大哥,咱们自己都还没搞出解药呢!”
“正是因为还没搞出解药,才更不能让瘟疫失控!”我眼神锐利,“徐老,黑水峪的地形,如果由我们来控制入口,能不能挡住这些人,同时进行……隔离?”
徐渊瞬间明白了我的意图,眼中精光一闪:“你的意思是……抢先占据黑水峪入口,将这些人拦截在外,然后……甄别、隔离、尝试救治?”
“对!”我重重点头,“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也是阻止瘟疫扩散的唯一办法!我们需要一个据点,需要控制局面!黑水峪就是最好的选择!趁着现在峪内情况不明,守军(如果有的话)可能也自身难保,我们有机会!”
这个计划极其冒险,等于是要主动卷入巨大的风险之中。但徐渊看着我坚定的眼神,回想起我创造的一次次奇迹,一股久违的豪情也涌上心头。乱世之中,退缩只有死路一条,唯有迎难而上,方能搏出一线生机!
“好!就赌这一把!”徐渊一拍大腿,“事不宜迟!我们必须赶在他们前面到达黑水峪入口!”
计划定下,众人立刻行动。我们舍弃了部分不必要的物资,只带上最重要的粮食、药品(包括那宝贵的青霉培养瓦片)、武器和火种,骑上马,由徐渊带路,绕开正面的难民队伍,朝着黑水峪方向疾驰。
一路上,我们看到了更多瘟疫肆虐的惨状。荒废的村庄,路旁倒毙的尸体,无不昭示着这场灾难的残酷。每个人的心情都无比沉重,但也更加坚定了我们的决心。
终于,在日落前,我们赶到了一处险要的山口。两侧是陡峭的崖壁,中间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通道尽头隐约可见用木头和石块垒砌的简陋寨墙。这里就是黑水峪的入口!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众人心里一沉。寨门大开,门口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死状与之前看到的瘟疫患者一模一样。寨墙上空无一人,只有几只乌鸦在盘旋,整个峪口死寂得可怕。
“看来……黑水峪里面的情况比我们想的更糟。”徐渊沉声道。
我下令道:进去看看!小心戒备!
五人小心翼翼地策马进入寨门。峪内是一片相对开阔的谷地,散落着一些简陋的茅屋,但同样是一片死寂,看不到任何活人,只有更多的尸体和弥漫的恶臭。这里显然已经经历过一场浩劫,原有的流民势力恐怕已经十不存一。
“清理出一块地方!把尸体都集中起来,准备火化!”我强忍着不适,下达命令。既然选择了这里,就必须立刻清理环境。
就在石柱和侯青开始艰难地清理工作时,一个微弱的声音突然从一间半塌的茅屋里传来:
“救……救命……还有人吗……”
还有人活着!
我和徐渊对视一眼,立刻循声找去。只见在茅屋的角落,一个骨瘦如柴、气息奄奄的老者蜷缩在那里,脸上已经出现了黑斑,但眼神还残存着一丝求生的渴望。
我蹲下身,尽量保持距离问道:
老人家!这里发生了什么?其他人呢?
那老者看到活人,浑浊的眼睛里涌出泪水:“死……都死了……瘟疫……太可怕了……头领他们也死了……没吃的……没药……”
他断断续续地诉说着黑水峪的惨状,原本几百人的流民据点,在瘟疫和饥饿的双重打击下,短短十几天内就崩溃了。
听完老者的叙述,众人心情更加沉重。黑水峪已经不是一个避难所,而是一个巨大的坟场。
“罗大哥……我们……还要留在这里吗?”苏婉清声音颤抖地问,眼前的人间地狱让她几乎崩溃。
我看着奄奄一息的老者,又看了看外面正在清理尸体的石柱和侯青,咬了咬牙:“留!正因为这里已经这样,我们才更要留下!这里易守难攻,正好用来建立隔离区!如果我们能在这里控制住瘟疫,就能救后面来的那些人,也能救我们自己!”
我看向徐渊:“徐老,麻烦你带柱子加固寨门,设置障碍,准备拦截后面的难民队伍。猴子,你找找看峪里还有没有能用的东西,特别是锅和容器!婉儿,你照顾这位老人家,给他喂点水,但一定要小心,不要直接接触!”
安排妥当后,我独自走到一边,小心翼翼地捧出那片青霉瓦片。菌斑又长大了一些,呈现出更浓郁的青绿色。时间不等人,我必须开始尝试下一步了——提取。
我找来一个相对完好的瓦罐,将瓦片上的青霉连同下面的米粥培养基一起刮入罐中,又加入一些烧开放凉的清水,制成一种浑浊的培养液。然后,我需要等待,等待霉菌在液体中继续生长,分泌出那可能救命的青霉素。这个过程,同样需要几天时间。
而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傍晚时分,寨门外传来了嘈杂的人声、哭喊声和咳嗽声。那支逃难的队伍,终于到了。
看着下方黑压压、形式枯槁、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近百人的难民,心情复杂。这些人眼中充满了绝望和疯狂,看到寨墙上有人,立刻骚动起来,哭喊着要求开门。
“不能开!”徐渊厉声喝道,“你们中间有瘟疫!进来所有人都得死!”
让我们进去!求求你们!给点吃的吧!
不开门我们就撞开!
死也要死在一起!
难民的情绪开始失控,有人开始试图撞击并不坚固的寨门。
石柱举起一块大石头,怒吼道:“谁敢撞!俺砸死他!”
冲突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我登上了寨墙。看着下方苦苦挣扎的同胞,心中五味杂陈。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道:
“乡亲们!听我说!我们不是不让你们进,而是不能这样进!这黑水峪里刚刚经历过瘟疫,我们正在清理!你们现在进来,只会一起死!”
我的话让骚动稍微平息了一些,无数双绝望的眼睛看向我。
“我是大夫!”我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只为增加说服力,“我有办法对付这瘟疫!但需要时间!你们现在需要做的,是在寨门外就地驻扎!我们会提供食物和饮水!但所有人必须分开住,有咳嗽发烧的人要单独隔开!愿意听从安排的,就能活!冲击寨门,只有死路一条!”
我的话如同在黑暗中投下了一缕微光。绝境中的人们,哪怕是一根稻草也会紧紧抓住。
“你……你真的能治瘟疫?”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颤声问道。
我能!但我需要你们配合!需要时间!相信我,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长时间的沉默后,难民中几个还有理智的老人开始劝说大家。求生的本能最终压过了疯狂,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开始按照我的指示,在寨门外的空地上分散坐下。
我立刻让侯青用绳子吊下去一些粮食和装满开水的竹筒。虽然杯水车薪,但至少暂时稳住了局面。
然而,看着寨门外或坐或躺、不时传来咳嗽声的人群,看着瓦罐中那浑浊的、希望渺茫的培养液,我的心依然紧紧揪着。
我真的能创造奇迹吗?这临时建立的、脆弱不堪的隔离区,能挡住死神脚步吗?
我转身,目光投向峪内深处。就在这时,我忽然注意到,在夕阳的余晖下,那片之前集中焚烧尸体的空地上,灰烬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
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