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发定北堡!”
沈炼的命令如同惊雷,滚过黑风山的每一个角落。短暂的死寂后,一股混杂着震惊、亢奋与破釜沉舟的狂热情绪,如同火山般喷发出来!固守了这么久,终于要主动打出去了!
整个山寨如同一个被抽紧后又猛然释放的弹簧,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起来。修复工坊的计划被立刻搁置,所有人力物力都投入到战前准备中。
能用的黑风铳被全部取出,仔细检查保养。“五星连珠”由于工艺复杂,产量极低,只勉强凑出了十支,全部配发给阿七亲自挑选的神射手。缴获自张狂部的铠甲被挑选出相对完好的,优先装备给石柱统领的正面战兵。箭矢、火药、干粮、药品被分装打包。
韩墨连夜起草了讨伐檄文,没有华丽的辞藻,只历数吴振业畏敌如虎、苛待百姓、嫁祸忠良的罪状,申明撼山营此战只为“清君侧,讨不臣,还北地朗朗乾坤”。
徐渊不顾病体,强撑着与沈炼、韩墨和我反复推演进攻路线和战术。定北堡墙高池深,强攻必然损失惨重。我们的优势在于火器和出其不意。
“堡外流民……或可利用。”徐渊喘息着,在地图上点了点围在定北堡外的流民聚集区,“混入其中,里应外合……”
“风险太大。”阿七反对,“流民中情况复杂,极易暴露。”
“不需太多人。”我接口道,“只需少数精锐,携带‘五星连珠’和炸药,趁乱靠近城门或墙根薄弱处。主力则埋伏在外,待信号发起,内外夹击!”
计划最终确定。由阿七亲自带领十名最精锐的夜枭卫,携带五支“五星连珠”和我特制的几个加大药量的炸药包,混入流民之中,伺机破坏城门或制造混乱。沈炼则率领主力,包括石柱、赵铁鹰的战兵和大部分“震雷队”,趁夜潜行至定北堡外预设的埋伏点。
第三日,黄昏。残阳如血。
山寨门前,撼山营战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近四百名战兵肃立于此,鸦雀无声,只有兵甲摩擦的细微声响和压抑的呼吸声。他们中有经历过赤焰谷、一线天血战的老兵,眼神沉静而锐利;也有新加入的战士,脸上带着紧张和一丝兴奋。
沈炼一身轻甲,披着深色斗篷,苗刀斜指地面。他目光缓缓扫过队列,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弟兄们!定北堡吴振业,怯于公战,勇于私斗,驱民如犬,嫁祸我等!此等败类,窃据高位,乃北地之耻,朝廷之蛀!今日,我撼山营替天行道,兵发定北,清剿此獠!此战,不为私仇,只为公义!不为劫掠,只为求生!告诉我,你们怕不怕?”
“不怕!”四百人齐声怒吼,声震四野!
“好!”沈炼苗刀猛然举起,刀锋映着最后一抹夕阳,寒光刺目,“撼山易,撼我撼山营难!出发!”
队伍如同一条沉默的黑龙,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渐浓的夜色之中。我和韩墨、以及少量留守人员站在寨墙上,目送他们远去,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紧张和期盼。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沈炼主力避开官道,专走偏僻小径,如同鬼魅般向定北堡方向运动。而阿七带领的十人小队,则早已换上破烂衣物,脸上涂抹污垢,混入了定北堡外围那依旧聚集着的、怨声载道的流民之中。
定北堡如同一头匍匐在黑暗中的巨兽,墙头火把摇曳,巡逻兵的身影来回走动。堡外的流民营地死气沉沉,只有偶尔传来的哭泣和咒骂声。
阿七等人分散开来,如同水滴入海,悄无声息地向着堡墙方向渗透。他们携带的“五星连珠”和炸药包被小心隐藏在破旧的行李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埋伏在堡外密林中的沈炼主力,如同蛰伏的猎豹,耐心等待着猎物露出破绽的信号。
子时刚过,定北堡墙头似乎换防,出现了一丝短暂的松懈。
就是现在!
混在流民中的阿七,看到了墙头约定的火光信号——三短一长!他猛地从藏身处跃起,手中一支“五星连珠”对准了城门楼上一个显眼的哨兵!
“砰!砰!砰!砰!砰!”
五声急促到几乎连成一声的铳响,打破了夜的寂静!城门楼上的哨兵应声而倒!与此同时,另外几个方向也响起了“五星连珠”的爆鸣和弓弩发射的锐响,目标直指墙头守军!
“敌袭!敌袭!”堡内顿时大乱!锣声、惊呼声、军官的斥骂声响成一片!
“动手!”阿七厉喝一声,与另外两名夜枭卫如同猎豹般扑向城门!他们甩掉伪装,露出里面的黑色劲装和携带的炸药包!
墙头的守军被突如其来的精准打击打得抬不起头,一时无法有效组织反击。阿七三人利用这个空隙,迅速冲到沉重的包铁木门下,将炸药包死死抵在门轴和门闩的关键位置,点燃引信!
“撤!”阿七低吼,三人如同狸猫般向后疾退,重新没入混乱的流民和夜色之中。
“轰隆——!!!”
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耀眼的火光冲天而起!定北堡那看似坚固的城门,在剧烈的爆炸中猛地向内炸开,木屑铁片横飞,门洞处一片狼藉!
“杀——!”
几乎在爆炸声响起的同一瞬间,埋伏在外的沈炼主力发出了震天的怒吼!石柱一马当先,挥舞着狼牙棒,如同人形猛犸,带着战兵如同决堤的洪水,从被炸开的城门缺口处涌了进去!赵铁鹰独眼赤红,带着他的突击队,如同尖刀般直插堡内核心区域!
“震雷队”紧随其后,在城门附近迅速展开,利用残存的墙体作为掩护,对着堡内试图组织反击的守军进行轮番齐射!“砰!砰!砰!”黑风铳的轰鸣在堡内狭窄的街道和广场上回荡,铅弹如同雨点般泼洒,将仓促迎战的守军成片撂倒!
战斗从一开始就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堡内守军本就士气低落,又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和迅猛的攻势打懵,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许多士兵甚至直接丢弃武器,跪地投降。
吴振业在亲兵护卫下,试图从堡后逃走,却被早就盯上他的阿七带人截住。一番短暂而激烈的搏杀后,吴振业被阿七的短刃抵住了咽喉,面如死灰地成了俘虏。
当黎明再次降临,定北堡的城头上,那面绣着“吴”字的将旗被扯下,扔在地上践踏,取而代之的,是那面画着裂山闪电的“撼山”战旗!
堡内街道上,硝烟尚未散尽,血迹斑斑。投降的守军被集中看管,撼山营的战士正在清理战场,收缴物资。
沈炼站在残破的城门楼上,俯瞰着这座已被拿下的军堡,脸上并无太多喜色。这一战虽然顺利,但也牺牲了二十多名弟兄。
“我们……真的打出来了。”韩墨站在他身旁,语气复杂。
我看着堡内升起的袅袅炊烟(撼山营正在开仓放粮,赈济部分滞留的流民和堡内贫民),又望向南方更广阔的天际。拿下定北堡,只是第一步。我们终于从黑风山中走了出来,正式站到了这乱世舞台的前沿。
兵锋已指,再无退路。接下来,我们要面对的,将是整个腐朽而庞大的王朝,以及那些隐藏在暗处、更加危险的敌人。
撼山营的名字,从今夜起,将不再仅限于北地一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