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文的诗歌轰炸并未停止。
第二天,苏想果然又在去图书馆的路上“偶遇”了他,并且收到了新鲜出炉的《你的眼眸是坠入凡间的星辰》。
苏想几乎是落荒而逃。
回到机房,她看着桌上新旧两叠诗稿,感觉自己快要被这种“文艺”的酸气腐蚀掉了。
“不行,不能让他再这么下去了!”
周炽摩拳擦掌,“想想都不堪其扰了!我们得想个办法!”
陈知行放下手中的资料,冷静地推了推眼镜:
“根据观察,这位徐同学的行为模式,属于典型的情感冲动型表达,其理论基础建立在虚幻的浪漫想象之上。
要打破这种状态,需要给予其强烈的、基于现实的反馈。”
“说人话!”
李泽川不耐烦地打断。
“就是得让他认清现实,知难而退。”
陈知行言简意赅。
“怎么让他认清现实?”
苏想好奇地问。
三个男生再次对视,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计划,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付诸行动。
当徐志文再次揣着他的新诗稿《我愿是激流,你是河岸的垂柳》,满怀期待地准备去“邂逅”苏想时,他被三个人堵在了宿舍楼下的林荫道旁。
陈知行、周炽、李泽川,呈品字形将他围住。
徐志文看着这三位在北大也算风云人物的理科大佬,尤其是李泽川那似笑非笑、带着点痞气的眼神,心里有点发怵:
“三……三位同学,有事?”
陈知行率先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定理:
“徐志文同学,根据我们统计,你过去一周共向苏想同学投递诗歌七首,累计字数约五千字。
其中使用月亮意象十二次,星辰九次,微风八次。
重复率过高,缺乏新意。”
徐志文:“???”
周炽紧接着跟上,一脸“真诚”的疑惑:
“徐才子,我有个技术问题想请教一下。
你说你愿意是激流,她是河岸的垂柳。
根据流体力学和植物根系固土原理,激流会冲刷河岸,导致垂柳倾倒。
你这比喻……是盼着她不好吗?”
徐志文脸都白了:“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这是诗歌的象征!象征你懂吗?!”
李泽川最后抱着胳膊,懒洋洋地补上致命一击,他上下打量着徐志文,眼神里的嫌弃毫不掩饰:
“我说这位……才子,你每天琢磨这些风花雪月,有时间不如去跑跑步,锻炼下身体?
你看你这小身板,怕是连桶水都拎不上三楼吧?
男人,光会写几句酸诗有什么用?得有担当,能干实事儿。
就你这样,拿什么喜欢人家苏想?靠你那一摞废纸吗?”
三个人的话,一个比一个毒舌。
一个从“学术”角度打击,一个从“科学”角度质疑,一个直接从“现实”角度碾压。
句句不离“苏想”,句句都在明晃晃地告诉他:你不配,别想了。
徐志文被这组合拳打得晕头转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那叠精心准备的诗稿捏在手里,仿佛成了烫手的山芋。
他看着眼前这三个或冷静、或阳光、或痞帅,却都同样优秀的男生,再对比一下自己,一种前所未有的自卑和难堪涌上心头。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什么,却发现自己那些华丽的辞藻在对方这种“降维打击”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低着头,灰溜溜地挤开人群,快步离开了,连诗稿掉在地上都忘了捡。
“搞定!”
周炽拍了拍手,一脸得意。
“效率尚可。”
陈知行评价道。
李泽川捡起地上那首诗,扫了一眼,嗤笑一声,随手团成一团,精准地投进了远处的垃圾桶。
躲在远处树后观察的苏想,看着徐志文狼狈逃窜的背影,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走到三人面前,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们……也太狠了吧?”
“狠?这就算狠了?”
李泽川挑眉,“要不是在学校,小爷我有的是办法让他彻底清醒。”
陈知行淡淡道:“有效即可。”
周炽则凑到苏想面前,邀功似的说:“想想,这下清净了吧!以后他肯定不敢再来骚扰你了!”
看着这三个用自己独特方式“保护”了她的男生,苏想心中暖流淌过。
虽然方式简单粗暴甚至有点好笑,但这种被坚定维护的感觉,真好。
这场由诗社才子引发的闹剧,就此落下帷幕。
“863计划”的申请进入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冲刺期。
陈知行、周炽、李泽川几乎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项目书的打磨、算法的优化以及可能存在的答辩准备中。翘课,成了他们心照不宣的选择。
机房彻夜不息的灯光,取代了教室里的朗朗书声。
然而,在这片“逃课”的风潮中,有一个身影却显得格格不入。
苏想。
她依然雷打不动地按照课表,背着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书包,准时出现在每一间教室的前排。
高等数学、电路原理、程序设计语言……她听得比以往更加认真,笔记做得密密麻麻。
对她而言,能坐在北大明亮的教室里,聆听顶尖教授的授课,是姐姐苏念用健康和自由换来的,是她从那个北方小县城挣扎出来的全部意义,是支撑她走过无数艰难时刻的微光。
她无比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每一分钟,这种珍惜,刻在骨子里,与任何项目、任何竞赛无关。
于是,滑稽的一幕出现了。
在几个需要点名的公共基础课上,当老师念到“陈知行”、“周炽”、“李泽川”时,总会有一个清亮的女声依次响起:
“到!”
“到!”
“到!”
起初,老师只是抬头看一眼这个每次都坐得笔直、眼神专注的女生,并未多言。
毕竟,帮同学答到,在大学里也不算稀罕事。
但苏想做的,远不止答到。
她准备了三个不同的笔记本,分别对应陈知行、周炽和李泽川。
当课堂上有随堂作业或需要提交简短思考题时,她会根据对三人的了解,写出三种不同风格的答案。
在《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课上,讨论“必然性与偶然性”,她交上去的三份纸条分别是:
署名陈知行的,逻辑严密,引经据典,从黑格尔谈到恩格斯,层层推演,结论清晰。
署名周炽的,角度新颖,用“混沌理论”和“蝴蝶效应”来类比,充满了跳跃的灵感和天才的直觉。
署名李泽川的,言简意赅,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犀利:“必然性是规则,偶然性是漏洞。活着就是一边遵守规则,一边寻找漏洞。”
教授收到这三份思路迥异却同样精彩的答案,对着花名册上那三个并排的男生名字和台下唯一那个熟悉的女生的脸,第一次露出了困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