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性格活泼外向，长相清秀俊朗，加上他待人真诚不拘小节，不过一天时间，就已经和班上的同学打成了一片。
放学铃声响起，他和新认识的朋友们说说笑笑地走出校门，甚至熟稔地勾肩搭背。
一眼看到等在车旁的李旭，程昱笑着和朋友们道了别，脚步轻快地跑了过去。
“李叔！”他脸上还带着酣畅玩乐后的红晕，笑容明亮，“你来接我回家呀。”
“嗯，”李旭看着他充满朝气的样子，眼中也染上笑意，替他拉开车门，“先生晚上有工作要处理，以后就由我来负责接送您上下学。”
“谢谢李叔！辛苦啦！”程昱乖巧地道谢，钻进了车里。
回到那座宏伟却略显冷清的城堡，李旭系上围裙准备晚餐，程昱也跟进了厨房。
“李叔，我帮你吧！”他主动拿起一旁的蔬菜，熟练地择洗起来。
李旭见状，也没有拒绝，微笑着递给他一把小葱。
厨房里只有他们两人，只有水流声和切菜的笃笃声。
程昱一边剥着蒜，一边状似无意地开口，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李叔，你来叔叔身边工作很久了吗？”
“是啊，”李旭手下动作不停，温和地回答，“有十年了。先生刚来c国独自打拼不久，我就在了。”
“哇，那么久啊！”程昱适时地表现出惊讶，然后压低了一点声音，像是分享小秘密一样，“那……叔叔他，一直这么……严肃吗？我都没见他怎么笑过。”
他眨了眨眼，努力让自己的问题听起来只是晚辈对长辈的单纯关心。
李旭笑了笑，似乎看穿了他的小心思，但并不点破：“先生性子是冷了些，但处事公正，对身边人其实很好。”
他顿了顿，补充道，“只是不太善于表达。”
“哦……”程昱点点头，手里的蒜瓣捏了又捏，终于还是没忍住，问出了那个盘旋在他心头一天的问题，声音更小了些，带着点试探，“那……叔叔他，现在是一个人住吗？我的意思是……他有女朋友吗？或者……结过婚？”
问完，他立刻低下头，假装专心致志地对付手里的蒜，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心跳莫名加快了几分。
李旭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多了些意味深长，但回答得依旧从容：“先生一直独居，从未带过任何女性伴侣回来，也未曾听闻他有固定的交往对象。”
他轻轻叹了口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先生的心思，几乎全都放在事业上了。”
“这样啊……”程昱小声应着，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有点为程锦感到孤单，又有一丝连自己都没太弄明白的、微小的窃喜。
程昱犹豫了许久，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料理台的边缘，声音比刚才更轻，几乎像是气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勇气：“李叔……那你觉得……叔叔他，会喜欢……男生吗？”
这话问得太过直白，李旭显然没料到他会问这个，切菜的动作猛地一顿，刀锋落在砧板上发出“笃”的一声轻响。
他抬起头，有些愕然地看向程昱，只见少年耳根通红，眼神躲闪，强装镇定却连脖颈都泛起了粉色。
李旭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收敛了神色，但语气里还是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这……小昱，先生的私人感情生活，我们做下属的，实在不便揣测。不过……”
他斟酌着用词，“就我观察，先生从未对任何性别表现出特别的兴趣。”
这个回答既中立又留有余地，像一颗小石子投入程昱心湖，漾开圈圈涟漪。
“从未对任何性别表现出特别的兴趣”？那是不是意味着……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程昱意识到自己问得过于唐突了，连忙找补，试图让气氛轻松些：“啊，哈哈，我就随口一问，李叔你别在意，别跟叔叔说啊！”
他摆摆手，拿起那碟剥好的蒜，递过去，试图用行动转移话题，“蒜剥好了，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李旭深深看了他一眼，接过碟子，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温和：“嗯，谢谢小昱。这里我来就好，您可以去休息一下，或者看看电视，晚饭很快就好。”
程昱如蒙大赦，赶紧应了声“好”，几乎是逃离了厨房。
他靠在厨房外的墙壁上，轻轻吐出一口气，心跳依旧很快。
李叔刚才那个眼神，像是看穿了他心底那点隐秘的、连自己都不敢深究的悸动。
他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心里乱糟糟的。
一方面因为打探到了想要的信息而有些窃喜，另一方面又为自己的大胆和那份悄然滋生的、不合时宜的情愫感到羞愧和慌乱。
叔叔他……到底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如同藤蔓，悄然缠绕上他的心间。
本以为厨房里的那次冒失打探会随着晚餐的结束而悄然翻篇，但程昱显然低估了李旭作为管家的职业素养，以及对程锦的绝对忠诚。
当晚，书房内。
李旭将一杯刚煮好的咖啡轻轻放在程锦的办公桌上，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离开。
他略微停顿，语气平静无波地开口：“先生，今天傍晚准备晚餐时，小昱少爷……问了一些关于您的问题。”
程锦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揉了揉眉心，脸上带着一丝疲惫：“问了什么？”
“他先是问了您的性情，以及……是否有过女友或婚史。”李旭如实汇报，措辞谨慎。
程锦挑了挑眉，并未太过意外，少年人对长辈的好奇实属正常。
他端起咖啡，示意李旭继续。
李旭微微吸了口气，才说道：“最后，他问我……觉得您是否会喜欢男性。”
“咳……”程锦刚入口的咖啡险些呛住，他放下杯子，深邃的眼中难得地闪过一丝明显的惊讶。
他确实没料到程昱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一个半大的孩子，怎么会对长辈的性取向产生兴趣？
惊讶过后，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是苦恼。
程昱是他哥哥唯一的孩子，如今哥嫂骤然离世，这孩子便是程家名正言顺的独苗。
他程锦自己对婚姻子嗣并无想法，也不是真正的程家血脉。
可如果……如果这孩子喜欢的也是男性，那程家岂不是要在他这里断了根？
这个认知让程锦的眉头紧紧锁起。
他并非古板到无法接受，只是骤然面对可能出现的家族传承问题，让他感到一阵棘手和莫名的责任重压。
他靠在宽大的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陷入了沉思。
李旭安静地站在一旁，没有打扰。
许久，程锦才沉声开口，听不出什么情绪：“知道了。这件事，不要对外提起。”
“是，先生。”李旭躬身应道，悄然退出了书房。
程锦独自坐在灯下，脑海中浮现出程昱那张带着明媚笑容又时而羞涩的脸庞。
他原本只是出于责任接手照顾这个侄子，却没想到会面临如此……出人意料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