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斑。温燃睁开眼时，宿醉带来的头痛比预想中轻了许多，只是喉咙还有些干涩发紧。
他动了动身体，才发现身上的衣服换成了一套质地柔软的纯棉家居服，宽大的尺寸衬得他身形愈发清瘦。
——————————这不是他的住处————————
陌生的房间陈设极简，冷灰色的墙面，线条硬朗的黑色家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像长期无人居住的空屋。
温燃撑着床头坐起身，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床头柜上——他的手机静静躺在那里，屏幕漆黑一片，按了按电源键，毫无反应，想来是彻底没电了。
他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外面是一片精心打理过的庭院，草坪修剪得整整齐齐，几株高大的香樟树枝繁叶茂，却也透着几分无人问津的寂寥。
这到底是谁的地方？昨晚发生了什么？零碎的记忆片段在脑海中闪回：喧闹的酒吧，晃动的酒杯，还有萧烬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
就在这时，“咔哒”一声轻响，房门被推开了。
萧烬手里拎着几个购物袋走进来，看到温燃站在窗边，脚步顿了顿，随即扬起一个温和的笑：“醒了？头还难受吗？”他的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微哑，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
温燃转过身，目光落在他手里的袋子上，里面隐约能看到新鲜的蔬菜和牛奶盒。“好多了，”他抿了抿唇，视线移到萧烬脸上，“这里是……？”
“我另一处住处，离酒吧近，昨晚看你醉得厉害，就先把你带过来了。”萧烬把东西放在门口的矮柜上，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衣服是我找的新的，你的外套沾了酒渍，送去干洗了。”
温燃点点头，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稍稍落地，却又升起新的疑虑。他攥了攥衣角，低声问：“昨晚……没发生什么吧？”
萧烬闻言，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他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再抬眼时，眼角已经氤氲起一层水汽，几颗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发生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受了委屈的孩子，“可你大概……又不会负责。”
温燃看着他掉眼泪的样子，心里顿时慌了神，连忙伸手想去擦他的眼泪，又觉得不妥，手停在半空中，急得语无伦次：“你别哭啊……我负责，我肯定负责，你别哭了好不好？”
他最看不得萧烬这样，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蒙上泪水，像被雨打湿的星辰，让他莫名的心疼。
萧烬垂下头，避开他的视线，嘴角却在他看不到的角度悄悄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快得让人抓不住。
他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再抬头时，眼底还带着泛红的水汽，语气却多了几分试探：“你不是已经有苏景辞了吗？还会回头看我吗？”
“我和景辞就是朋友，纯粹的朋友，不是你想的那样。”温燃连忙解释，语气急切又认真，“况且他……。”不能将顾时砚喜欢苏景辞的事说出去，八字还没一撇呢。
萧烬歪了歪头，像是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忽然抛出一个问题：“那我和苏景辞掉海里，你救谁？”
温燃愣住了。这个问题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让他瞬间失语。
见他半天说不出话，萧烬轻轻撅了撅嘴，眼底的光芒暗了暗，转身往厨房走：“我就知道。”声音里带着点小失落，像被戳破了心事的小孩。
温燃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莫名的不是滋味，连忙跟了上去：“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他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厨房是开放式的，和客厅连在一起，白色的橱柜擦得一尘不染，显然很少用。萧烬把购物袋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新鲜的蔬菜、鸡蛋、牛奶，还有一束用玻璃纸包着的栀子花，洁白的花瓣上还带着清晨的露珠，散发着清甜的香气。
他把栀子花从袋子里拿出来，转身递给温燃，眼神认真又清澈，像盛着一汪清泉：“温燃，”他轻轻叫了他的名字，“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你就喜欢。我知道你可能还不喜欢我，但我想追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温燃接过那束栀子花，花瓣的触感柔软微凉，香气萦绕在鼻尖，让他有些恍惚。
“如果你感觉到不舒服，或者觉得困扰，我就会立刻停止，绝不会再打扰你。”萧烬看着他的眼睛，语气诚恳，“所以，别拒绝我，好吗？”
他的眼神太干净，太专注，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柔。温燃看着他，心里那些纷乱的思绪忽然平静下来，他点了点头，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响起：“好。”
萧烬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星火，灿烂得让人移不开眼。他笑得眉眼弯弯，露出两颗小小的梨涡：“那你去找个花瓶，把花插起来吧，我来做饭。”
温燃拿着花，转身在客厅里找了个透明的玻璃花瓶，小心翼翼地把栀子花插进去，倒入适量的清水。白色的花朵在透明的花瓶里静静绽放，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给这个冷冰冰的屋子增添了一抹生机。
他把花瓶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然后走回厨房门口，静静地看着萧烬做饭。
萧烬系着一条黑色的围裙，动作娴熟地洗菜、切菜，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侧脸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他的侧脸线条干净利落，睫毛很长，认真做事的时候，嘴角会微微上扬，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温燃靠在门框上，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他不敢相信，真的会有人这样喜欢他，没有任何理由，不带任何目的，只是单纯地喜欢他这个人。
他从小就不是讨喜的孩子，性格内向，不善言辞，他习惯了独处，习惯了把自己包裹起来，从没想过会有人这样直白又热烈地走向他，像一束光，照亮了他习惯了孤寂的世界。
厨房里传来轻微的切菜声和水流声，空气中弥漫着栀子花的清香和淡淡的烟火气。温燃看着萧烬的背影，忽然觉得，或许接受这份喜欢，也不是什么坏事。
——————————————————————————————————————
温氏集团总部大厦矗立在城市中心的核心地带，玻璃幕墙反射着上午的阳光，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威严。
黑色的宾利缓缓驶入停车场，顾时砚率先推门下车，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眉眼间带着惯有的清冷疏离。
身后跟着的顾芒，双手插在裤袋里，脸上还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懵懂，被小叔叔从公司拽出来，目光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建筑。苏景辞则是一身休闲西装，气质温润，走在两人身后，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大厦门口的安保人员。
“顾总，里面请。”温氏的前台早已接到通知，恭敬地引着三人往电梯口走。比这几次来的时候更尊敬。
总裁办公室位于顶层，视野开阔。
温衡阳正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看到他们进来，对着电话那头匆匆说了几句便挂断，转过身扬起一个热情的笑：“时砚，还有小芒，快坐。”他穿着浅灰色的高定西装，儒雅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熟稔，完全是一副东道主的姿态。
“温总。”顾时砚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
“时砚，这么客气做什么。”温衡阳亲自给他们倒了茶，递到顾芒面前时，特意多停留了几秒，“小芒都长这么高了，上次见你还是几年前的家庭聚会，那时候你才到我肩膀呢。”
顾芒讷讷地接过茶杯，小声说了句“谢谢姑父”，就低头盯着杯子里的茶叶打转，没再多说一句话。
他对这位名义上的姑父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家里长辈偶尔提起时，语气总是有些微妙。
顾时砚笑着打圆场：“小芒这两年窜得快，性子还是这么腼腆。”
“男孩子嘛，沉稳点好。”温衡阳在主位上坐下，目光转向顾时砚，“时砚今天突然过来，怕是不只是来看看我这个姐夫吧？”
顾时砚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抬眼看向他：“确实有事。手里有个新能源项目，觉得和温氏的业务范畴很契合，想过来谈谈合作的可能，冒昧叨扰了。”
“一家人说什么叨扰。”温衡阳摆了摆手，笑容和煦，“温氏这两年确实在往新能源领域布局，你那边有好项目，我们自然要好好聊聊。”
苏景辞看着面前的老狐狸，“不过……温燃，温副总呢？这么大的事，他不在怎么行？”
顾时砚放下茶杯，语气没什么起伏：“要是温燃不在，那我们就改天再谈。”
温衡阳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叹了口气：“时砚，我知道你和小燃关系好，不过我这个当姐夫的，还是得说你两句。”
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几分语重心长，“小燃这孩子，肩上扛的东西太多了，这几年没日没夜地忙，人都熬瘦了。我看他昨天累得够呛，特意让他今天在家休息，别来公司了。”
他指了指办公室外：“温氏这么大的摊子，总不能全压在他一个人身上。底下还有不少能干的人呢。”
要不是顾时砚和苏景辞知道，真让这老匹夫糊弄过去了……
顾时砚抬眸，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姐夫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他顿了顿，语气淡然，“既然温燃不在，那姐夫觉得，这个项目交给谁来对接比较合适？”
温衡阳似乎早有准备，闻言笑了笑：“我身边的秘书蒋浩，跟着我好几年了，脑子活，也懂行，是个可塑之才。不如就让他先跟着这个项目历练历练，等小燃回来，再看他要不要亲自参与进来。”
顾时砚没立刻回答，侧头看了苏景辞一眼。苏景辞迎上他的目光，微微颔首，眼神里带着一丝默契。
“可以。”顾时砚收回视线，语气依旧平淡，“那就按姐夫说的办。后续的具体事宜，我会让助理和蒋秘书对接。”
温衡阳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还是时砚你痛快。放心，蒋浩这孩子做事靠谱，不会出岔子的。”
接下来又寒暄了几句，无非是些商业场上的客套话。顾芒全程没怎么说话，只是偶尔被问到才应一声，大部分时间都在走神，眼神飘忽不定，显然对这些话题毫无兴趣。
离开温氏大厦，重新坐进车里，顾芒才像是松了口气，忍不住看向顾时砚：“小叔叔，你不是一直不太喜欢姑父吗？怎么今天突然来找他谈合作啊？”他记得以前家庭聚会，小叔叔和姑父几乎没什么交流，气氛总是有些微妙。
顾时砚正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闻言转过头，看向他，反问了一句：“你觉得，你姑父温衡阳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芒愣了一下，皱着眉想了想，摇了摇头：“不知道。平时很少见，感觉……挺会说话的？”他实在没什么印象，只能含糊地回答。
坐在旁边的苏景辞闻言，轻笑了一声，伸手揉了揉顾芒的头发，语气带着几分神秘：“小芒，有些事，天机不可泄露。”
顾芒更懵了，看看苏景辞，又看看顾时砚，发现两人脸上都没什么表情，完全猜不透他们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