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彪,持郅都腰牌速去锦衣卫调兵,此地由我盯着。”
“遵命!”
达奚武隐于矮墙和箱子后面,目光如鹰隼般锁定第三间宅院,不多时便察觉异样——几道精悍的身影陆续从侧门走出,肩头扛着的大木箱沉甸甸坠着弧度,木箱缝隙间隐约透出绸缎的光泽,正快步往河边停泊的乌篷船搬运。
当为首那人转身时,达奚武指尖骤然收紧。高颧骨、眼角一道斜斜的刀疤,即便换了粗布短打,那阴鸷的眉眼也丝毫未改。“是化名赵三官的赵兴虎!”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身后的郑武按捺不住,刀柄被握得咯吱作响:“大人,他们这是要溜!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达奚武抬手按住郑武蠢蠢欲动的胳膊,目光扫过船上尚显空旷的大半舱位,声音沉如寒潭:“急不得。这船载重可观,此刻仅搬了这点东西,后续定然还有动作。再候片刻,摸清他们的人数与布置,方能一击即中。”
他凝神蛰伏在暗影里,目光如探灯般掠过宅院内外,将每一个来回搬箱的身影都烙在眼底——皆是精悍短打,步履沉稳,腰间隐隐透着兵刃寒光。约莫半盏茶功夫,达奚武缓缓开口,语气笃定:“搬箱的一共六人,后院想必藏着收尾的人手,但应该不多,最多也就十人。”
转头看向身后的杨唐与郑武,他眼神锐利如出鞘的绣春刀:“你二人潜入后院,寻个地方点火,切记速战速决,点燃便撤,莫要恋战!”
“得令!”两人齐声应和,身形如鬼魅般融入浓稠的夜色。
来到院墙下,杨唐屈膝躬身,双手交叠作梯:“上来。”郑武足尖一点他的掌心,借力腾起,悄无声息地落在墙头,随即翻身跃入院内。他猫着腰,借着墙角阴影与廊柱掩护,灵活地躲闪着巡逻的暗哨,一路摸到后院。
果然,后院柴房旁堆着半人高的干柴,柴垛边还站着三个精壮汉子,正低声说着什么,腰间佩刀清晰可见。“正好三人,算上外头的六个,不多不少,总共九人。”郑武心中了然,趁三人转身的间隙,如狸猫般窜至柴房门口,迅速摸出怀中的火折子,吹亮后扔进了干柴堆里。
“呼”的一声,火光瞬间窜起,浓烟滚滚直上。郑武不敢耽搁,立刻缩到柴房后的草垛旁隐蔽起来。
“走水了!快救火!”院内顿时响起慌乱的呼喊,记录管事、搬箱的汉子纷纷往后院涌来,原本严密的戒备瞬间乱作一团。郑武趁乱循着原路折返,翻出院墙时,正好撞见前来接应的杨唐,两人一同快步回到达奚武身边。
“大人!院里果然藏着三人,总计九人!火已点燃,他们乱了阵脚!”郑武压低声音汇报,脸上带着几分兴奋。达奚武抬头望向那片冲天的火光,听着院内此起彼伏的叫嚷,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好!传令下去,就等高彪带人来了,务必要将这伙人一网打尽。”
...
另一边,高彪一路狂奔回诏狱,胸膛剧烈起伏,额角青筋暴起,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他猛地掏出怀中的腰牌,高高举起,声音因急促的呼吸变得断断续续:“快……快随我……前去拿人!晚了……他们就跑了!”
可诏狱大堂内,一众锦衣卫要么倚着廊柱闲聊,要么擦拭兵刃,竟无一人起身响应,甚至没人抬眼瞧他一下。
高彪见状,气血瞬间冲上头顶,双目赤红地嘶吼:“你们聋了吗?!再磨蹭,人犯就要溜了!” 见众人依旧无动于衷,他急得团团转,情急之下竟搬出圣上施压:“耽误了捉拿要犯,圣上追责下来,你们谁担得起这个罪责?!”
“小子,毛都没长齐,就敢在诏狱里大呼小叫?”
冰冷刺骨的声音从背后骤然响起,高彪浑身一僵,还未及转身,膝弯便被一记狠戾的力道踹中。“噗通”一声,他双膝重重砸在青石板上,疼得眼前发黑。郅都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眼神阴鸷如寒潭:“我来教教你,诏狱的规矩——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撒野的。”
高彪又惊又怒,刚想挣扎,便被两个锦衣卫利落架起,胳膊被反剪在身后,动弹不得。他这才想起先前嘲讽郅都“胸无点墨,连达奚是个复姓都不知道。”,此刻郅都眼底的寒意,分明是蓄意报复。
“郅都!你敢抗命?这是捉拿要犯的紧急公务!”高彪色厉内荏地嘶吼。
郅都嗤笑一声,蹲下身捏住他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紧急公务?我倒是打听清楚了,达奚武那小子,给圣上立下了军令状,三天之内要查清这桩案子,否则——提头来见,是吧?”
高彪瞳孔骤缩,没想到郅都竟连这事都查得一清二楚。
“你敢拖延!”
“拖延又如何?”郅都松开手,站起身拍了拍衣袍,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你先前不是挺能说吗?今日我便让你尝尝,什么叫求告无门。” 他转头对身旁的锦衣卫使了个眼色,“带他去‘静思房’,用‘牵机术’伺候着——记住,别留半点外伤,让他好好‘反省’反省,什么时候想通了怎么说话,什么时候再出来。”
那“牵机术”并非砍杀鞭打,却是用细麻绳缠绕四肢,再由专人缓缓拉扯,力道由轻及重,能让人骨骼欲裂、筋脉酸痛难忍,却偏偏不会留下任何伤痕,最是折磨人。两个锦衣卫立刻应道,拖着挣扎不休的高彪往诏狱深处走去,高彪的怒骂声渐渐被沉重的铁门关闭声吞没。
郅都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弧度:“达奚武,你手下的人敢辱我,这笔账,便先从他身上讨回来。三日之期?我倒要看看,没了人手,你如何向圣上交差。” 说罢,他转身回到公案后坐下,拿起一份卷宗慢悠悠翻看,全然不顾外面军情紧急。
天际已泛起鱼肚白,熹微晨光穿透薄雾,将河面染成一片惨淡的银灰。达奚武立在暗处,指尖早已将刀柄攥得泛白,眉峰拧成了死结——说好的援兵迟迟未到,就连向来沉稳的他,也不免心焦如焚。
“大人!您快看!”郑武压低声音惊呼,目光死死盯着那艘乌篷船。
达奚武抬眼望去,只见一几人合力将一个沉甸甸的木箱被抬出,随即锁上了院门,准备逃亡。
“高彪究竟在搞什么鬼!”杨唐忍不住埋怨,而达奚武猜到大概多半是诏狱那边出了岔子,可此刻已容不得他细想。
“不能等了!”达奚武猛地抽出刀,刀锋在晨光中闪过一抹冷冽的寒光,“杨唐、郑武,随我冲上去!今日便是豁出性命,也绝不能让他们跑了!”
“得令!”两人齐声应和,抽出兵刃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