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思远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她的侧影,胃里暖暖的,心里也暖暖的。刚才那阵疼好像没白受,至少,让他看清了自己有多在意她的目光,也隐约感觉到,她或许……也还在意着他。
休息室里安安静静的,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叫,和两人之间悄然流淌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江瑶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包带,清了清嗓子打破沉默:“那……你忙吧,我先回去了。”
齐思远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了一下,那瞬间的慌促几乎要从眼里溢出来。他下意识想开口挽留,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她已经等了这么久,总不能再耽误她的时间。
他连忙调整好表情,撑起身子想坐起来,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我送你下去。”
“不用不用,”江瑶连忙摆手,往后退了半步,“你刚舒服点,好好歇着吧。我自己能走。”
她拿起沙发上的外套,指尖划过布料时顿了顿,声音放轻了些:“下午看诊别太拼,记得按时吃药。”
齐思远看着她低头系外套扣子的样子,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一点眼睛,露出的侧脸透着点不易察觉的柔和。他喉结动了动,最终只说了句:“好。”
江瑶抬眼看他,正好对上他没来得及移开的目光,那里面藏着的不舍像温水似的漫过来,让她心里也跟着泛起点说不清的涟漪。她慌忙移开视线,抓起包:“那我走了。”
“嗯。”齐思远应着,视线却一直跟着她的身影,直到她走到门口,才忍不住又加了句,“路上小心。”
江瑶回头冲他摆了摆手,没说话,轻轻带上门。
门板合上的瞬间,齐思远脸上的平静瞬间垮了下来,那股没说出口的挽留堵在喉咙里,闷得他有些发慌。他重新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胃里的酸胀好像又沉了些,却远不及心里那点空落落的感觉来得明显。
他拿起手机,犹豫了几秒,给江瑶发了条消息:“到家了告诉我一声。”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时,他才稍微松了口气,指尖在屏幕上摩挲着,忽然觉得,刚才没说出口的挽留,或许可以慢慢补回来。
日子还长,不是吗?
齐思远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指尖还残留着手机屏幕的微凉。可一想起江瑶刚才站在门口冲他摆手的样子,想起她低头帮他揉胃时认真的侧脸,想起那碗带着番茄香的热面,心里那点空落就被一股暖意悄悄填满了。
她愿意来,愿意等,愿意为他担心——光是这些,就足够让他开心好一阵子了。
他勾了勾嘴角,从床上坐起来,胃里的酸胀感轻了不少,连带着精神都好了些。看了眼时间,他赶紧起身,把休息室的碗筷收拾好,又简单整理了下皱巴巴的白大褂,对着镜子理了理额前的碎发。
急诊这地方,谁也说不准下一秒会冲进什么样的病人。他得打起精神,不能因为自己的私事影响了工作。
走出休息室时,走廊里已经有了零星的脚步声。齐思远深吸一口气,将那些翻涌的情绪压进心底,换上平日那副沉稳专注的模样,快步走向诊室。
刚坐下没多久,分诊台的护士就领着一个发烧的孩子走了进来,诊室里瞬间响起孩子的哭闹声。齐思远拿起听诊器,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声音放得又轻又缓:“小朋友别怕,叔叔看看就好……”
阳光透过诊室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他认真的侧脸上,刚才那点因离别而起的怅然,早已被医生的职责和心底的暖意覆盖。
他知道,只要好好走下去,总会有再和她一起吃碗热面的日子。
而现在,他要先守好眼前这片阵地。
江瑶把车开出医院大门,拐上主干道时,才发现自己的脸颊还在发烫。她抬手摸了摸,温度烫得让她有点不好意思,忍不住对着后视镜瞪了自己一眼。
“都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姑娘似的。”她低声暗骂,指尖在方向盘上敲了敲,心跳却还是没平复下来。
刚才在休息室里的画面像放电影似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吃面时满足的样子,被李主任按得疼出冷汗却硬撑的模样,还有最后看她时那眼里藏不住的不舍……每一幕都让她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
她以前总嫌他木讷,嫌他不懂浪漫,可今天看着他胃疼还强撑着上班,看着他笨拙地表达关心,才发现这个男人身上藏着这么多她以前没在意过的韧劲和温柔。
“想什么呢。”江瑶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试图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赶走。不就是送了碗面,等了他几个小时吗?至于这么心神不宁的?
可嘴角却不听话地往上翘,连开车的心情都轻快了不少。红灯亮起时,她拿起手机,看到齐思远发来的消息:“到家了告诉我一声……”
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她回了个“好”,然后把手机放下,看着前方亮起的绿灯,轻轻踩下了油门。
或许,有些事情,慢慢来也没关系。她在心里悄悄想。
至少,今天的阳光很好,他的胃舒服了些,而她的心情,也没那么糟。
江瑶把车停进小区地下车库时,午后的阳光正透过通风井斜斜地照进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拎着空保温桶走进电梯,指尖还残留着洗保温桶时沾上的洗洁精清香,可脑子里盘旋的,却全是医院休息室里的画面。
电梯数字缓缓跳动,她盯着那串亮着的红光,忽然想起齐思远被李主任按得疼出冷汗时,攥着床单的手背上暴起的青筋。
那时候她站在旁边,心揪得像被什么东西攥着,既想替他说句“轻点”,又知道李主任的手法管用,只能硬生生忍着。
还有他最后看她的眼神,带着点没说出口的挽留,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圈圈涟漪。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江瑶走出电梯,掏出钥匙开门,屋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帘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她把保温桶放在玄关柜上,换鞋时忽然想起什么,拿起手机给齐思远发了条消息:“到家了。”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齐思远”三个字。她愣了一下,指尖在接听键上悬了两秒才按下去。
“喂?”她的声音有点发紧,自己都没察觉。
“到家了就好。”电话那头传来齐思远的声音,背景里隐约有护士说话的动静,“刚忙完一个病人,趁这会儿有空给你打个电话。”
江瑶走到沙发边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套:“嗯,刚进门。你多注意休息,别太累着自己了……”
“暂时歇会儿,急诊就这样,说不准下一秒就来人。”他顿了顿,声音放低了些,“中午……谢谢你。”
又是谢谢。江瑶心里有点别扭,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她拿起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温热的水滑过喉咙,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谢什么,都说了就是一碗面。”
“不止是面。”齐思远的声音很认真,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电流的沙沙声,却格外清晰,“谢谢你愿意等我,也谢谢你……愿意给我按揉……”
江瑶的脸颊“腾”地一下又热了,她别过脸看向窗外,假装在看楼下的绿化:“那不是怕你疼得站不起来吗?毕竟还得换班呢。”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低笑,像是被她的口是心非逗乐了。“是,多亏了你。”他顺着她的话说,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纵容,“胃好多了,被你按完确实管用,下午看诊没那么难受了。”
“那就好。”江瑶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叮嘱,“别硬撑,实在不舒服就让李睿替你盯会儿,身体要紧。”
“知道了。”齐思远应着,忽然想起什么,“你下午打算干什么?调休难得清闲,别总待在家里。”
“还没想好,可能睡会儿觉,也可能看看剧。”江瑶蜷起腿,把下巴搁在膝盖上,“你呢?一直要到明天早上八点?”
“嗯,值完这二十四小时就休息了。”他的声音里透着点疲惫,却又带着点期待,“明天早上交完班,我请你吃早饭吧?就医院门口那家豆浆铺,你以前不是总说他们家的糖油饼炸得脆吗?”
江瑶的心轻轻跳了一下。那家豆浆铺,是他们刚结婚时经常去的地方。那时候齐思远值完夜班,总会绕路买上一兜糖油饼和两杯热豆浆,带回家叫醒还在睡懒觉的她。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生活被琐碎和争吵填满,就再也没一起去过了。
她沉默了几秒,指尖在膝盖上划着圈:“再说吧,看你明天累不累吧,二十四小时太辛苦了。”
“不累的,我一定去。”齐思远的语气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坚持,又怕她觉得唐突,赶紧补充,“就当……谢谢你今天送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