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脚步一顿，缓缓回身。
林耀站在阳光下，衬衫领口微敞，露出半截锁骨。
那双惯常含情的桃花眼此刻亮得惊人，连声音都带着几分罕见的紧张：“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沈昭没有立即回答。她的目光越过林耀，落在不远处面色铁青的季清欢身上。
对方攥着球杆的手指节发白，眼神几乎要在她身上烧出个洞来。
真有趣。
“不好意思，”她收回视线，唇角微扬，“班级团建。”
林耀眼中的光倏地暗了下去。
而在他身后，季清欢紧绷的肩膀明显一松。
沈昭没再给他开口的机会，转身离开。
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斜斜地横在林耀脚边，像一道永远跨不过去的界限。
走出很远，她还能感受到背后灼热的视线。
风掠过耳畔，带着不知是谁的柑橘香水味，甜得发腻。
看着沈昭远去的背影，季清欢强撑起笑容走到林耀身边，故作轻松地挽住他的手臂。
“阿耀，晚上我们去新开的那家日料店吧？我订到了包厢——”
“不去了。”
林耀抽回手臂，声音冷淡得不像话。
季清欢的笑容僵在脸上：“为什么？我们不是说好……”
“烦。”
林耀弯腰捡起球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刚才沈昭站过的地方，“你自己去吧。”
季清欢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精心修饰的眉毛拧成一团：“就因为她？”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林耀你疯了吧？她连正眼都不看你！”
“闭嘴！”
林耀猛地转身，眼底的寒意让季清欢下意识后退半步。
少年从未用过这样的眼神看向自己，季清欢呼吸一滞。
他一把抓起外套，头也不回地朝出口走去。
“林耀！”
季清欢踩着高跟鞋追了两步，突然一个踉跄。
她看着那个决绝的背影，终于撕下伪装，将球杆狠狠砸在地上：“装什么清高！不过是个没人要的——”
路过的服务员被她的尖叫声吓得托盘脱手，玻璃杯碎了一地。
季清欢这才回过神，慌忙环顾四周。
不少人正对着她指指点点。
她涨红了脸，抓起包包落荒而逃。
跑出娱乐城时，季清欢的眼泪夺眶而出，精心描绘的眼线晕成一片。
她害怕。
原来最可怕的不是林耀对谁都温柔，而是他眼里终于有了真正在意的人。
而那个人，不是她。
这段偶遇的小插曲，沈昭全然不知情。
不过就算知道了，大概也只会轻飘飘丢下一句——
“真是天生一对的癫公癫婆。”
前世的季清欢成绩平平，靠着家底丰厚出国镀了层金。
说来也怪，留学多年都不曾回国，偏生在她与林耀结婚后突然杀了回来。
美其名曰“接手家族企业”，实则三天两头以工作为由约林耀见面。
林耀这种来者不拒的性子，面对青梅竹马的主动投怀，自然半推半就。
虽然最后那层窗户纸没捅破，可那些当着正室的面暗送秋波的把戏，现在想来简直可笑至极——
饭局上故意让林耀尝她杯中的酒，会议室里假装崴脚往人怀里跌，甚至在她这个妻子面前都要撩头发抛媚眼。
夜色渐深，沈昭擦着湿发从浴室出来，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跳出来：【怎样才能加我？】
她眉头微蹙，直接划掉通知。
紧接着，qq弹出一条好友申请——
头像是个精致的侧脸自拍，虽然没露全脸，但那标志性的卷发和闪亮的美甲，赫然是季清欢。
“啧。”
两个癫公癫婆。
沈昭将手机扔到床上。
她实在想不通，这位大小姐是从哪挖到自己的联系方式。
正打算关机睡觉，屏幕又亮了起来。
周砚：【团建好玩吗？】
简单的五个字，却让沈昭眼前浮现出少年发这条消息时，可能正抿着唇斟酌用词的模样。
她唇角不自觉扬起，湿发上的水珠滴落在屏幕上：【还不错，做了个陶艺杯子。】
消息发出去的瞬间，上方立刻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沈昭擦头发的动作慢了下来，莫名有些期待。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
而手机屏幕的微光，映亮了她眼底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
夜色渐深，沈昭刚放下手机准备休息，屏幕突然又亮了起来——
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她蹙眉挂断，可对方却像着了魔似的接连打来。
拉黑一个，又有新的号码不断涌入，仿佛永无止境。
“喂？”
沈昭终于按下接听键，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倦意。
“你给我离林耀远点！”
季清欢尖锐的嗓音瞬间刺破听筒，连珠炮似的继续输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装什么清高——”
沈昭面无表情地将手机拿远，任那头的叫骂声变成模糊的杂音。
直到季清欢似乎说累了，她才重新贴近听筒，淡淡地抛出一句：“你没事吧？”
电话那头骤然一静。
没等对方反应，沈昭干脆利落地挂断，顺手将这串号码也拖进黑名单。
她望着窗外皎洁的月色，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前世的自己，居然会被这种拙劣的手段伤到心神不宁。
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是周砚发来的消息：【杯子，想看看。】
沈昭眼底的冷意倏地化开。
她翻出傍晚拍的半成品照片，指尖轻点发送。
屏幕的光映在她唇角微扬的弧度上，将方才那场闹剧彻底抛诸脑后。
【好看】
周砚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那个“喜欢”的小表情被他反复点开又关上。
对话框里沈昭发来的杯子照片在夜色中泛着暖光。
杯身上绽放的山茶花热烈如火，底部的“昭”字却清隽如她本人。
手机突然一震。
沈昭：【\/龇牙，米兔。】
简单的三个字让周砚耳根发烫。
他点开那个龇牙笑的表情，仿佛看见沈昭狡黠眨眼的模样。
窗外的月光洒在书桌上，照着他偷偷从书柜深处取出的《青春期少女生理健康指南》，书页正翻在“如何判断男生对你有好感”的章节。
他犹豫着输入：【明天……】，又删掉改成：【陶艺馆在哪？】，最后发出去的却是：【晚安。】
几乎同时，沈昭的消息跳出来：【晚安】
周砚把脸埋进枕头里，手腕上的旧手绳硌在脸颊边。
他想起视频里沈昭说“喜欢嫩的”时微扬的嘴角，又想起母亲塞给他的那盒“敷完能嫩得掐出水”的面膜。
月光悄悄爬上窗台，少年的心跳声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