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砚弯腰捡起。
照片上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小女孩,扎着两个歪歪扭扭的羊角辫,穿着明显大了一号的、印着卡通图案的围裙。
脸上、鼻尖都沾着白色的面粉,正对着镜头咧着嘴笑,露出缺了一颗的门牙。
手里还举着一个捏得奇形怪状、根本看不出是什么玩意儿的“面团”。
背景似乎是厨房,一片狼藉。
可爱又滑稽。
周砚看着照片,愣了一下,随即眼底迅速漫上浓郁的笑意,嘴角也控制不住地扬起。
沈昭正背对着他整理东西,听到身后没动静了,疑惑地转过头,恰好看到周砚拿着那张照片,笑得一脸……意味深长。
她的目光落在照片上,瞬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脸颊“唰”地一下就红了!
“喂!不许看!”
她惊呼一声,扔下手里的衣服就扑了过来,伸手就要去抢周砚手里的照片。
那是她的黑历史!
小时候妈妈心血来潮带她做饼干,结果搞得一团糟时拍下来的!
她明明记得塞在最旧的书里了,怎么会被翻出来!
周砚见她扑来,下意识地将拿着照片的手举高,眼底的笑意更深,带着明显的逗弄:
“怎么了?挺可爱的。”
“可爱什么!快还给我!”
沈昭踮着脚去够,奈何周砚身高优势明显,她根本够不着。
情急之下,她抓住周砚举着照片的那只手臂,想把它拉下来。
周砚被她扯得微微晃动,却依旧稳稳举着照片,低头看着近在咫尺、因为着急而脸颊绯红、眼睛瞪得圆圆的少女,只觉得她此刻比照片上那个面粉娃娃还要生动可爱。
两人一个抢,一个躲,拉扯间,重心不稳。
“啊!”
沈昭脚下被行李箱绊了一下,惊呼一声,整个人猛地向前栽去!
周砚脸色一变,下意识地伸手去捞她!
“砰——”
一阵天旋地转。
等沈昭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摔在了柔软的沙发上。
而周砚……
为了拉住她,也被带得倒了下来。
此刻正半压在她身上,一只手还护在她的脑后。
另一只手……
则撑在了她耳侧的沙发靠背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几乎为零。
呼吸交错。
沈昭能清晰地看到周砚近在咫尺的脸,看到他深邃眼底还未散去的惊慌和此刻翻涌上来的、某种更深沉的东西。
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头,带来一阵微麻的战栗。
周砚也能感受到身下少女身体的柔软和温热,闻到她发间清新的香气,看到她因为惊吓和此刻暧昧姿势而骤然睁大的眼睛,以及那迅速蔓延开绯红的脸颊和脖颈。
那张惹事的照片,早已不知何时飘落到了地毯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
只剩下彼此有些紊乱的呼吸和清晰可闻的心跳声。
周砚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她微微张开的、泛着水光的唇瓣上,手臂肌肉微微绷紧。
沈昭被他看得心慌意乱,手下意识地抵住他的胸膛,想要推开他,却发现手上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
“你……”
她刚发出一个音节,声音就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微颤。
周砚像是被她的声音惊醒,猛地回过神。
他深吸一口气,极力压下心底翻腾的陌生冲动,手臂用力,迅速地从她身上撑了起来,站直了身体,同时也伸手将她拉了起来。
“没事吧?”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目光关切地检查她有没有撞到。
沈昭坐起身,“没事……”
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的尴尬和旖旎。
周砚弯腰捡起地上的那张照片,这次没有再看,而是直接递还给了沈昭,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只是耳根处还残留着一抹薄红。
“你的……黑历史。”
“继续……收拾东西吧。”
周砚看着她的背影,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刚才触碰到的柔软温度,他轻轻捻了捻手指,压下心底的涟漪。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城市道路上,窗外的绿化带飞速向后掠去。
沈昭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逐渐变得陌生,心里有种微妙的不真实感。
这就……
要去周砚家住了?
寒假就这么开始了?
她微微侧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周砚。
他正看着前方,侧脸线条清晰利落,看不出什么表情。
但沈昭能感觉到,他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完全在路上。
周砚确实在走神。
他的目光虽然落在前方,心思却飘到了身旁的少女身上。
鼻尖似乎还萦绕着她家里淡淡的茉莉香,指尖也仿佛残留着沙发上那片刻温软的触感。
他微微蜷了蜷手指,将这些不合时宜的念头压了下去。
车子最终驶入一个环境清幽的高档小区,在一栋楼前停下。
周砚率先下车,绕到后备箱去拿沈昭的行李。等
他拎着行李箱转身时,却发现沈昭并没有跟在他身后。
他目光一扫,发现那个纤细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了小区入口处那个装饰用的浅水池边。
正站在不算高的水池边缘台子上,微微张开手臂保持着平衡,像只试探着想要起飞的小鸟。
冬日的阳光不算炽烈,却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的轮廓。
她转过头,看向他,脸上绽开一个毫无阴霾的、带着点小得意和顽皮的粲然笑容,眼睛弯成了月牙。
那一瞬间,周砚猛地怔住了。
时光仿佛骤然倒流。
他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扎着两个小揪揪、同样喜欢爬高蹦低、笑起来没心没肺的小昭昭。
那时候,魏霞阿姨还没有离婚,昭昭还是个被父母宠爱着、明媚又活泼的小女孩,会跟在他后面软软地叫“周砚哥哥”……
记忆中的小小身影与眼前亭亭玉立的少女重合,让周砚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软软,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怜惜和……失而复得般的庆幸。
他几乎是本能地快步上前,走到水池边,对着台上的沈昭伸出手,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极其轻柔,带着一种哄小孩般的语气:
“乖,下来,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