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看着那礼盒。
既没有伸手去碰，也没有立刻拒绝，只是眼神平静无波，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旁边的周砚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又冷又短，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他歪了歪头，神情漠然。
唯有嘴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视线扫过那份礼物。
最终落回林耀脸上，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她不喜欢粉色。”
林耀的脸色“唰”地变了。
周砚却不再看他，转而看向沈昭。
“位置订好了，‘拾光里’，他们家新出的芝士焗龙虾评价不错，你应该会喜欢。”
沈昭迎上周砚的目光，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随即合上习题册，将那个碍事的礼盒往桌边推了推，对林耀疏离而客气地点了下头：
“谢谢，不过礼物就不用了。”
然后她转向周砚，
“嗯，听你的。”
放学铃声刚落，人群熙攘着涌出教学楼。
沈昭一边收拾书包，一边想起自习课上的事。
忍不住歪头看向身旁淡定自若的周砚，眼底带着点探究和好笑：
“我什么时候不喜欢粉色了？”
她记得自己重生前对这个颜色无感。
但现在似乎……
并不排斥？
周砚接过她手里略显沉甸甸的书包，动作自然流畅。
闻言侧过头，夕阳的金辉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
他眼神坦荡，语气更是理所当然：
“你喜欢我送你的粉色。”
沈昭：“……”
她被这逻辑严密又极度自我的回答噎得一时语塞。
看着他理直气壮的样子，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点哭笑不得的意味：
“……周砚，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样——”
这样霸道，
这样……
不讲道理。
后面几个字还没出口，周砚已经停下脚步，转过身正对着她。
他微微俯身，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那双眼睛在暮色里显得格外深邃，里面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嘴角噙着一抹极淡却笃定的笑意，截断了她的话：
“现在发现也不迟——”
他顿了顿，目光在她微微睁大的眼睛上停留一瞬，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诱哄和更深的意味：
“而且，晚了。”
……我已经这样了。
……你也跑不掉了。
未尽的话语融化在傍晚微凉的风里，和周围喧闹的人声混在一起，却清晰地敲在沈昭的心尖上。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执着和那一点点得逞般的狡黠，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最终只是微微偏过头，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漫上一点热意。
“走了，”
她故作镇定地迈开步子，声音却比平时软了一分，
“……他们该等急了。”
周砚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尖，心情愉悦地直起身。
就在他抬眼的瞬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不远处廊柱后那个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
林耀正死死盯着这个方向，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周砚脚步未停，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微不可察地转向林耀的方向，眼尾余光如冷锋般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近乎挑衅的锐利。
那眼神一闪即逝，快得仿佛是错觉。
随即，他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快步跟上沈昭。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半个月过去了。
理科一班的同学们早已练就一双火眼金睛。
如今谁都看得明白——
那位对谁都冷淡疏离的周大学神，唯独把所有的耐心和细致都给了身旁的沈昭。
而曾经众星捧月的校草林耀，如今却时常形单影只，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追随着那道清丽的身影，带着掩饰不住的落寞与不甘。
课间递水、食堂占座、自习讲题……
周砚的关照无处不在，却又做得自然妥帖，毫不逾矩。
而林耀的“刷存在感”则显得生硬又笨拙，时常碰一鼻子灰。
班上众人心照不宣——
这两位风云人物，分明都对沈昭有意思。
这股暗流甚至涌向了校园论坛，衍生出持续热议的话题：
【热帖】理性讨论：高冷学神 vs 人气校草，沈昭女神最终会属于谁？】
1L 楼主
开盘了开盘了！押周学神的扣1，押林校草的扣2！买定离手！
2L
！这还用选？周砚那是正宫气场！眼神都快拉丝了！
3L
！我们曜曜只是暂时状态不好！等他找回状态，温柔攻势谁能抵挡？！
4L
笑死，还温柔攻势呢，没看沈学神根本不吃那套了吗？
周砚那种“我的眼里只有你”的专注才致命好吗！
5L
难道没人站“沈昭独美”吗？姐姐搞事业不香吗？！
6L
楼上+1！两位男神是很帅，但我们昭昭靠自己就能闪闪发光！
7L
（偷偷说）可是……周砚给沈昭拧瓶盖的样子真的很好磕啊……
8L
（更小声）林耀偷偷看沈昭背影那失落的小眼神……也有点带感怎么回事……
-
课间，赵心怡刷着论坛，忍不住凑到沈昭耳边，小声八卦：
“昭宝，论坛上为你吵翻天了，你看到没？”
沈昭正低头验算一道化学题，笔尖都没停，只淡淡“嗯”了一声。
坐在她旁边的周砚，看似在看书，指尖却无声地摩挲着书页边缘。
他不需要看论坛，周围的目光和低语早已说明一切。
他只是侧眸，看了一眼身旁专注解题的少女。
沈昭正专注地解着题，却敏锐地察觉到身旁那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
她笔尖未停，只是微微侧首，看向周砚：
“看我干嘛？”
周砚迎上她带着些许询问的目光，没有丝毫被抓住的窘迫。
从善如流，眼神坦荡地落在她脸上，清晰而平静地吐出四个字：
“赏心悦目。”
沈昭：“……”
而坐在前排，一直用余光注意着后方动静的林耀，将这一幕和那句清晰的“赏心悦目”尽收耳底。
“咔嚓——”
他手中那支塑料笔杆也应声裂开一道细缝。
他死死盯着练习册上那道迟迟未能解出的难题，只觉得胸口堵得发慌。
那清晰的碎裂声，像是他某根紧绷的神经也跟着一起断了。
“周砚！”
林耀猛地一拍桌子，巨大的声响打破了自习课的宁静，全班同学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来。
周砚闻声，不疾不徐地抬起眼皮，挑眉望去。
“？”
林耀胸口剧烈起伏，压抑着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
“你打扰我做题了！”
周砚看着他几乎失控的样子，嘴角勾起。
他甚至连姿势都没变，慢条斯理地反问：
“我说话了吗？”
周围已经响起了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和低笑声。
林耀猛地踢开椅子，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教室。
庄翰然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凑到赵心怡耳边用气音说：
“我靠……杀人诛心啊……”
赵心怡默默点头，看向周砚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敬畏——
这战斗力，简直碾压。
而风暴中心的另一位当事人沈昭。
至始至终连头都没抬，只有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平稳依旧。
周砚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身旁的少女。
沈昭被他这理直气壮又专注的注视搞得彻底无语，抬手用笔尾轻轻敲了敲他摊开的课本，带着点无奈的嗔怪：
“看书！”
周砚嘴角勾起。
“好。”
接下来的几日，林耀几乎是屡败屡战。
变着法子想在沈昭面前刷存在感，却总被周砚四两拨千斤地挡回，或直接被沈昭无视。
直到一次化学实验课。
老师刚宣布“两人一组自由组合”，林耀几乎是立刻站起身，目标明确地走向沈昭：
“沈昭，我们一组。”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实验室里格外清晰，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执拗。
全班同学的目光再次齐刷刷聚焦过来，连老师都推了推眼镜，面露难色。
谁都看得出这局面尴尬。
沈昭眉头微蹙，还没来得及开口。
她身旁的周砚已经慢条斯理地戴上实验手套，连眼皮都没抬，声音平静无波：
“老师，按规定是两人一组。”
他一句话就把规则摆在了台面上。
林耀脸色一僵，正要反驳，化学老师看着这三位年级顶尖的学生，一个头两个大。
一个是明显带着情绪的校草，一个是规则扞卫者现学神，还有一个是风暴中心却异常平静的转科天才……
他叹了口气，试图和稀泥：
“这个……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既然林耀同学这么积极，沈昭同学也比较……受欢迎，
那你们三个就一组吧，正好这个实验有点难度，需要精细操作和计算。”
老师一锤定音。
周砚戴手套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最终没再说什么，只是淡淡瞥了林耀一眼。
林耀像是取得了某种阶段性胜利，立刻就想占据沈昭旁边的位置。
然而周砚的动作更快，他已经极其自然地站到了沈昭左侧——
那是主操作台的位置，并且顺手将另一套干净的实验器材推到了沈昭面前，完全无视了林耀。
于是，实验台前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沈昭站在中间，周砚占据左侧主位，林耀只能憋屈地站在右侧副手位。
周围的同学看得目瞪口呆，内心疯狂刷屏：
“……”
“有必要三个学霸一起做个基础实验吗？”
“这哪是做实验，这是修罗场搬进实验室了啊！”
“心疼老师一秒钟……”
“赌五毛，这组实验记录绝对满分，但过程绝对惊心动魄！”
庄翰然在旁边捂着嘴，肩膀抖得跟筛糠一样。
用气音对赵心怡说：
“这配置……不知道的以为要造原子弹呢！”
赵心怡翻了个白眼，小声回敬：
“我只希望他们的试剂瓶别炸了……”
实验内容是利用滴定法测定未知浓度盐酸的物质的量浓度。
步骤严谨，需要精准的配合。
沈昭懒理身旁两个男生之间无声的电闪雷鸣，径直拿起烧杯，声音平静无波：
“我负责配制Naoh标准溶液和清洗仪器。”
她直接占据了最需要耐心和细致，也是整个实验基础的关键环节。
周砚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便接口，目光扫过桌上的酸式滴定管：
“我进行滴定操作。”
这是最考验手法和判断力的核心步骤。
被晾在一边的林耀脸色更难看了，他一把抓过桌上的锥形瓶和未知液：
“那我负责盛装待测液和记录数据！”
沈昭眼皮都没抬，只淡淡提醒了一句：
“盛装待测液前，锥形瓶需润洗两次，避免浓度偏差。”
林耀动作一僵，他刚才差点忘了这个基础步骤。
他有些狼狈地拿起蒸馏水，闷声道：
“……我知道。”
周砚已经调试好滴定管，闻言，嘴角掠过一丝极淡的弧度，没说话。
无声的优越感却更让林耀如芒在背。
实验开始。
沈昭配置溶液的动作行云流水，称量、溶解、转移、定容，一丝不苟，侧脸在实验室的灯光下冷静专注。
周砚接过她配好的标准碱液，开始滴定。
他垂着眼，控制活塞的手指稳得没有一丝颤抖，眼神紧盯着锥形瓶中颜色的微妙变化。
林耀站在一旁，拿着笔准备记录，却发现几乎插不上手。
那两人之间的配合有种诡异的默契，
一个递过试剂，一个恰好接住；
一个报出数据，一个已经心算完毕。
他像个多余的旁观者。
“最后一组平行实验。”
沈昭将最后一个锥形瓶推过来。
林耀下意识想伸手去接，周砚却已先一步自然接过。
林耀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就在这时，周砚侧身，手肘恰好撞到了林耀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臂——
“哗啦——”
林耀手中原本拿着的、记录了一半数据的实验报告纸飘然落地，正好掉在沈昭脚边不远处一片水渍上，墨迹瞬间晕开一片。
“周砚你！”
林耀怒目而视。
周砚缓缓放下滴定管，神情淡漠，语气毫无波澜：
“不好意思，没注意。”
沈昭弯腰捡起湿透的报告纸，看着上面模糊的数据，眉头微蹙。
林耀急忙解释：
“沈昭，我……”
沈昭直接将废纸扔进垃圾桶，
“数据我记住了。我来记录，林耀，你去处理废弃液，分类回收。”
林耀张了张嘴，在对上沈昭那双平静却不容置疑的眼睛时。
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攥紧了拳头，最终只能铁青着脸，默默拿起废液杯走向回收处。
周砚看着沈昭拿起笔，在新的记录纸上利落地写下他刚刚报出的数据，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
周砚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很快又恢复专注。
实验室里，只剩下沈昭清冷报数声、周砚沉稳操作声，以及远处林耀处理废液时发出的、略显刺耳的玻璃碰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