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萧璟是在一种几乎令人窒息的禁锢中醒来的。
萧琰的手臂依旧牢牢圈着他的腰,将他整个人锁在怀中,力道之大,仿佛生怕他在睡梦中化作一缕青烟消散。晨光透过窗棂,在殿内投下斑驳的光影,映照着萧琰沉睡的侧脸。此刻的他,敛去了平日帝王的冷厉与昨夜那危险的侵略性,眉宇间竟透出一种近乎纯粹的安宁。
但这安宁,在萧璟眼中,只是风暴过后虚假的平静。
他小心翼翼地,试图从那铁箍般的手臂中挣脱出来。然而他刚一动弹,萧琰的睫毛便颤了颤,随即睁开。那双凤眸初时还带着些许迷蒙,但在聚焦于他脸上的瞬间,便恢复了惯有的深邃与清明,甚至比往日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暗色。
“醒了?”萧琰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手臂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收得更紧,让两人身躯紧密相贴,不留一丝缝隙。
“嗯。”萧璟低低应了一声,垂下眼睫,避开那过于具有穿透力的目光。他扮演着经过昨夜“温存”后应有的羞怯与无措,脸颊适时地泛起一层薄红。
萧琰似乎很满意他这副模样,低笑一声,凑近在他额上印下一个轻吻,如同主人奖励乖顺的宠物。“今日无事,朕陪你用早膳。”
早膳很快被摆放在内殿的紫檀木圆桌上。菜肴精致,粥品温热,皆是萧璟平素偏好的口味。宫人们布好菜便垂首退至殿外,留下空间给这看似亲密无间的“兄弟”。
萧琰亲自执起玉箸,夹了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糕,递到萧璟唇边。“尝尝,御膳房新来的江南点心师傅的手艺。”
这是一种不容拒绝的喂食。萧璟看着近在咫尺的糕点,以及萧琰那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神,胃里一阵翻涌。他强迫自己张开嘴,小心地咬了一小口。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却如同咽下糖霜包裹的黄莲。
“甜吗?”萧琰问,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甜。”萧璟咽下糕点,声音细微。
“甜就好。”萧琰笑了笑,自己却并未动筷,只是专注地看着他,时不时为他布菜,舀汤,动作细致入微,仿佛将照料他视为最大的乐趣。然而萧璟却能感觉到,那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刻度尺,丈量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次吞咽的动作。
这顿早膳,吃得萧璟如坐针毡。萧琰的温柔比昨夜的强势更具压迫感,因为它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将他所有的反抗和警惕都包裹在柔软的绸缎里,慢慢窒息。
用完早膳,宫人撤下杯盘。萧琰并未如常去御书房处理政务,而是命人搬来棋坪。
“许久未与璟儿对弈了,”萧琰执黑子,在指尖摩挲,“让朕看看,你的棋艺可有生疏。”
萧璟心中警铃大作。弈棋,于萧琰而言,从来不仅仅是消遣。棋路如心路,他是在借此窥探他的思绪。
他执起白子,落子时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开局他便刻意示弱,棋路显得犹豫而保守,如同他此刻扮演的、心绪不宁的依赖者。
萧琰的黑子则步步为营,攻势凌厉,却又不急于绞杀,如同猫捉老鼠,享受着掌控节奏的快感。他的目光偶尔从棋局上抬起,落在萧璟低垂的眉眼上,带着一种了然于胸的审视。
“璟儿今日,心不静。”萧琰落下一子,截断了白棋一条大龙的去路,语气平淡地陈述。
萧璟捏着棋子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与皇兄对弈,难免紧张。”
“哦?”萧琰挑眉,身体微微前倾,隔着小巧的棋坪,气息几乎可闻,“是紧张棋局,还是……紧张朕?”
问题直白而锐利,空气瞬间凝滞。
萧璟抬起眼,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他知道,任何闪躲都会加重怀疑。他抿了抿唇,眼中迅速氤氲起一层薄薄的水汽,带着几分真实的委屈和指控:“皇兄昨夜……那般对待臣弟,今日却来问臣弟是否紧张?”
他再次将问题引回那场充满性张力的“温存”,用羞愤掩盖真正的恐惧。
萧琰怔了一下,随即朗声笑了起来,那笑声打破了瞬间的紧张气氛。他伸手,越过棋坪,用指腹擦过萧璟并未真正落下泪的眼角,动作亲昵而带着狎昵。
“是朕的不是。”他从善如流地认错,语气却毫无歉意,只有满满的占有欲,“只是璟儿太过可口,朕……情难自禁。”
露骨的话语让萧璟耳根发烫,这次的红晕倒有几分真实。他猛地低下头,不再看萧琰,只盯着棋盘上已成死局的白子,如同看着自己被困的处境。
萧琰也不再逼迫,悠闲地收回手,将注意力放回棋局。“罢了,这局算你输。陪朕去书房,朕批折子,你在一旁看书可好?”
这并非询问,而是命令。他要将他牢牢放在视线之内。
萧璟沉默地放下棋子,起身。他知道,从此刻起,他所有的活动范围,都将被限制在萧琰触手可及之处。昨夜冒险探查带来的短暂优势,似乎已在萧琰密不透风的温柔掌控中消弭于无形。
他跟在萧琰身后,走向御书房。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仿佛永不分离。
但萧璟低垂的眼中,冷意森然。糖霜包裹的利刃,终究是刃。萧琰的温柔是牢笼,而他的顺从,将是撬开这牢笼的最后一根钉子。
他需要等待,等待下一个,萧琰不得不放松掌控的瞬间。而在那之前,他必须比任何时候都更像一只被彻底驯服的金丝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