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河沟的腊月，风刮得跟钢厂退役的砂纸似的，刮在脸上能带着点铁屑味。于九斤蹲在张婶家院外，手里攥着扳手拧水管，冻得指尖发麻 —— 这是他下岗后接的第三单零活，修完能赚五十块，够买两袋油炸花生米，再凑凑还能吃碗张记烤冷面。
“九斤，别拧了！快回家看电视，灵脉频道说今儿咱村能测灵脉！” 张婶端着碗热乎的酸菜汤出来，嗓门大得能盖过风声，“我家小子刚从镇上回来，说灵脉公司的人带着感应器来了，年满十六就能测，觉醒了卡牌就能当‘上人’，不用跟你似的蹲这儿修水管！”
于九斤接过酸菜汤，呵了呵冻僵的手，没接话。他知道 “灵脉”—— 三年前全球突然爆发 “灵脉复苏”，地里、山里冒出能发光的 “灵脉晶”，普通人摸到就能觉醒 “灵脉卡牌”。卡牌分三六九等：最低级的是 “动植物卡”（比如隔壁二柱子他弟觉醒的 “家雀卡”），能帮着干农活；中级是 “元素卡”（像灵脉公司专员的 “火焰卡”），能当武器；最高级的是传说中的 “特殊卡”，据说能呼风唤雨，只是黑河沟从没出过。
现在的黑河沟，谁家孩子要是觉醒了卡牌，比考上大学还风光。没觉醒的，只能跟于九斤似的，靠修水管、捡废铁混日子 —— 灵脉时代，“无灵脉者” 就是底层的代名词。
“九斤哥，你也去测测呗！万一觉醒了呢？” 张婶家小子背着个印着 “灵脉公司” logo 的书包跑过来，书包上挂着张闪着微光的 “雪兔卡”，是昨天刚觉醒的低级兽卡，却宝贝得跟啥似的，“灵脉公司的人说，今儿测完还送两斤冻梨，三级以上觉醒者还能去镇上灵脉学院上学！”
于九斤笑了笑，把扳手揣进棉袄兜 —— 兜里还揣着张皱巴巴的烤冷面满减券，是上周买面包时送的，有效期就到今儿。“我都三十二了，哪还能觉醒？你们去吧，我修完这水管就回。”
可架不住张婶娘俩劝，再加上心里也有点发痒 —— 谁不想摆脱 “修水管的” 标签呢？他跟着娘俩往村头晒谷场走，路上遇见不少往那边赶的村民，手里都攥着身份证，有的还揣着给孩子准备的 “灵脉晶”（据说能提高觉醒概率），热闹得跟赶集似的。
晒谷场早搭好了红布棚，棚子上挂着条横幅：“黑河沟灵脉觉醒点 —— 灵脉公司竭诚为您服务”。棚里摆着台半人高的机器，外壳闪着冷蓝色的光，上面标着 “灵脉感应器（第三代）”，旁边站着个穿黑色冲锋衣的年轻人，胸口别着枚银色徽章，上面刻着 “三级觉醒者?王磊”。
“排队！排队！年满十六岁的拿身份证登记，一个个来！” 王磊手里拿着个登记表，头也不抬地喊，眼神扫过人群时，带着点明显的优越感 —— 三级觉醒者在镇上都算体面人，来村里测灵脉，跟 “下乡扶贫” 似的。
于九斤缩在队尾，看着前面的人一个个把手放在感应器上：有人激活了 “青松卡”，有人激活了 “冻梨卡”，最高兴的是二柱子，他觉醒了 “雪狼卡”，属于中级兽卡，王磊都特意多跟他说了两句：“好好养着，明年能去灵脉学院试试。”
终于轮到于九斤。他把身份证递过去，王磊扫了眼出生日期，嘴角撇得能挂住油瓶：“三十二了还来凑热闹？灵脉觉醒黄金期是十六到二十五岁，你这年纪，跟朽木似的，能觉醒才怪。”
周围有人笑了，二柱子举着他的雪狼卡凑过来：“九斤哥，你这手修水管修得太糙，别把人感应器磨失灵了！”
于九斤没应声，按王磊说的把手放在感应器上。蓝光闪了三下，机器没反应；王磊不耐烦地催：“用力点！没吃饭啊？” 他又加了点劲，蓝光还是没亮，连个最低级的 “杂草卡” 都没出来。
“行了行了，别浪费时间。” 王磊把身份证扔给他，声音比腊月的风还冷，“连基础灵脉都没有，一辈子就是挖煤修水管的命。赶紧回家啃你的花生米去吧，别在这儿耽误别人觉醒。”
于九斤攥着身份证，脸烫得跟揣了个热水袋。他没看周围人的眼神，也没跟二柱子搭话，揣着兜里的烤冷面优惠券，慢慢往家走 —— 他家在村西头，是奶奶留下的老砖房，西屋神龛上还摆着奶奶当年用的铜铃，落了层薄灰，跟他这 “无灵脉者” 似的，早被人忘了。
回到家，他把棉袄往炕上一扔，从柜里翻出半袋上周剩下的油炸花生米，倒在炕桌上。刚拿起一颗要往嘴里送，神龛上的铜铃突然 “叮” 地响了一声，烫得跟刚从钢厂高炉里捞出来似的。
于九斤手忙脚乱去抓，铜铃 “啪嗒” 掉在炕上，从铃口滚出张巴掌大的黄纸卡 —— 卡上画着只贼眉鼠眼的黄鼠狼，嘴里叼着颗花生米，眼睛亮得跟接了电的灯泡似的。
没等他反应过来，纸卡 “呼” 地飘起来，在空中转了个圈，突然化作道黄影，“嗖” 地钻进他怀里，直奔那盘花生米。于九斤只觉得胸口一痒，耳边传来个尖细的声音，还带着点东北嗑：“哎呀妈呀，可算见着正经吃的了！这破铜铃里待了二十年，嘴里都快淡出鸟了，连灵脉复苏的热闹都没看着！”
他低头一看，怀里蹲着只半尺长的小黄鼠狼，正抱着颗花生米啃得满脸都是，尾巴翘得比二柱子的雪狼卡还高。于九斤吓得差点把花生米盘掀了：“你、你是啥玩意儿？灵脉卡？可灵脉卡没你这样会说话的啊！”
小黄鼠狼抬起头，爪子上还沾着花生碎屑，翻了个白眼：“啥灵脉卡？咱是黄小跑，你奶奶当年请的报马仙！要不是你刚才在晒谷场被人欺负，铜铃里的封印松了，咱还懒得出来呢！” 它蹦到炕桌上，爪子指着于九斤的鼻子：“小子，记住了，咱不是那些破铜烂铁做的灵脉卡，咱是仙家！顿顿得有肉，花生米只能当零嘴，还有 —— 别总修那破水管，掉价！”
于九斤愣了半天，抓起炕边的扳手：“你再胡说八道，我一扳手拍你！”
黄小跑一点不怕，叼起两颗花生米就往炕洞里钻：“别费劲了，咱现在跟你绑一块儿了，你拍我等于拍你自己！对了，刚才那穿黑衣服的小子，明天咱得找他说道说道 —— 敢骂咱的人，没好下场！”
于九斤看着炕洞里一闪一闪的黄影，又瞅了瞅桌上的铜铃，突然觉得这灵脉复苏第三年的腊月，好像比他修过的所有水管都要折腾 —— 只是这次折腾，好像藏着点不一样的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