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榜一张,天下震动。大兴城的十二座城门之上,都张贴了由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联合署名的海捕文书。文书以最严厉的措辞,将崔喜钟及其党羽定性为“乱国妖人”,将其罪行昭告天下,并附上了由宫廷画师根据描述绘制的崔喜钟画像。
消息如燎原之火,迅速传遍大江南北。茶馆酒肆的说书人,添油加醋地讲述着“妖人崔喜钟吸血练功,忠臣周尚书泣血告状”的故事;往来的商旅,将这份官方通缉令带到了最偏远的州县。朝廷的强势介入,让这场本属于江湖范畴的恩怨,瞬间升级为一场席卷天下的正邪之战。
各地的官府,在接到了八百里加急的朝廷公文后,以前所未有的雷霆之势行动起来。原本对江湖纷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州官县令们,如今将清剿崔喜钟及其党羽的据点,当成了最重要的政绩。一时间,无数隐藏在市井、山林的外围势力,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官兵的马蹄声,踏碎了许多邪魔外道的美梦。
而江湖世界,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江湖,早已不是那个江湖了。
少林寺,达摩院。须发皆白的方丈,手持那份由朝廷专使送来的圣旨,口宣一声佛号:“阿弥陀佛。降妖除魔,本是我佛门分内之事。朝廷有旨,我少林自当顺应天意,为天下苍生,除此大害。”随即,罗汉堂、戒律院高手尽出,组成了少林讨伐队,由十八棍僧为先锋,下山而去。
武当山,紫霄宫。掌门清虚道长抚着长须,看着山下云海翻腾,缓缓道:“崔喜钟倒行逆施,修炼邪功,已是人神共愤。我武当弟子,当持三尺青锋,荡尽天下不平事。”武当七子领命,率领门下精锐,剑出武当,响应号召。
除此之外,天下第一大帮丐帮,更是发挥了其无与伦比的情报优势。帮主亲自下达“打狗令”,天下数十万丐帮弟子,化作一张无形的大网,开始搜寻崔喜钟等妖人的踪迹。一时间,崔喜钟势力的藏身之处,不断被揭露出来。
在此背景下,一个名为“正道联盟”的组织,应运而生。灵鹤山,作为最早与崔喜钟结下死仇的门派,自然成为了联盟的重要一员。
冯谚诰站在山门前,看着络绎不绝的武林人士,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三个月前,他还在为门派的生计发愁;而现在,每天都有数十拨人前来拜访,其中不乏一些久居深谷的成名高手。冯谚诰当即召集门下所有弟子,并派人广邀各路豪杰,于灵鹤山共商讨伐大计。
“师父,昆仑派掌门到了!”弟子的通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冯谚诰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袍,快步迎了出去。只见一个身着白衣的老者,背着一柄长剑,正站在台阶下打量着山门。看到冯谚诰,老者拱手笑道:“冯宫主,别来无恙?”“司空掌门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冯谚诰连忙还礼,将人往里请。
这样的场景,每天都要上演无数次。峨眉派的女侠们带着剑匣而来,点苍派的剑客们背着长刀而至,甚至连久居海外的蓬莱岛主,也带着弟子跨海而来。灵鹤山的客房早就住满了,后来的人只能在山腰搭起帐篷,五颜六色的帐篷沿着山路铺开,远远望去,像一条彩色的长龙。
周怀瑾,作为周尚书之子,周握瑜之兄,他本身就代表着这场战争的“大义”。议事厅里,周怀瑾坐在主位旁边的椅子上,手里摩挲着那柄“惊鸿”剑。剑身微凉,映出他年轻却带着几分疲惫的脸。自从弟弟惨死、父亲病倒,他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面对这些成名已久的武林前辈,他没有丝毫怯场,言谈举止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周贤侄,”昆仑派掌门司空图抚着胡须,“如今崔喜钟已成天下公敌,我等忝为正道,自当同心协力,共讨此獠。只是这联盟之事,还需选出一位盟主,方能号令群雄。”众人纷纷点头,目光不自觉地投向周怀瑾。论身份,他是忠臣之后;论仇恨,他与崔喜钟有不共戴天之仇;论武功,他虽年轻,却已能与成名高手过招。更重要的是,他的存在,让这场讨伐有了“师出有名”的大义。
“各位前辈谬赞了。”周怀瑾站起身,拱手道,“晚辈资历尚浅,不敢当盟主之位。只是家父与舍弟的血海深仇,晚辈不敢或忘。若各位信得过晚辈,晚辈愿为先锋,冲锋在前!”“好!”人群中有人喝彩,“周贤侄有此担当,我等佩服!”“我提议,就由周贤侄担任先锋使!”“同意!”“附议!”议事厅里响起一片赞同声。冯谚诰看着周怀瑾,眼中满是欣慰。他知道,这个年轻人,已经准备好了。
三日后,灵鹤山下。数万武林人士齐聚,各色旗帜在风中飘扬。少林的“佛”字旗,武当的太极旗,丐帮的打狗棒旗,还有各门各派的旗号,汇成一片五彩斑斓的海洋。周怀瑾身着白衣,手持“惊鸿”剑,站在高台上,目光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诸位英雄!”他的声音清亮,穿透了嘈杂的人声,“崔喜钟残害忠良,为祸江湖,如今更是勾结奸佞,妄图颠覆我大隋江山!今日,我等在此结盟,共讨此獠,为天下苍生,除暴安良!”“除暴安良!”“诛杀崔喜钟!”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震得山谷嗡嗡作响。周怀瑾拔出长剑,剑尖直指苍穹:“出发!”浩浩荡荡的队伍开始下山,马蹄声、脚步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势不可挡的洪流。他们兵分几路,向着崔喜钟的据点进发,一场席卷天下的正邪之战,正式拉开序幕。
然而,身处风暴中心的崔喜钟,却异常平静。幽深的地宫里,火把的光芒忽明忽暗,映照着四壁的壁画。那些壁画描绘着各种诡异的场景:有人被钉在十字架上,有人被投入油锅,还有人被猛兽撕咬,每一笔都透着令人窒息的残忍。崔喜钟坐在骷髅宝座上,那张干枯妖异的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他听着手下的汇报,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指节白皙如玉,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少林寺出动了一百四十四人,由十八棍僧带队。”“武当七子分赴七州,清风道长已经到了洛阳。”“丐帮散布了大量弟子,我们在江南的三个据点已经被他们发现。”“灵鹤山成立了正道联盟,周怀瑾当了先锋。”汇报的人低着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知道,眼前这个人看似平静,实则内心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崔喜钟突然笑了,笑声在地宫里回荡,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嘲讽:“杨广……好一个过河拆桥的小人。他以为,一道圣旨,就能把我变成过街老鼠?他以为,那些所谓的正道人士,真能扳倒我?”他猛地站起身,黑袍在风中展开,像一只巨大的蝙蝠。地宫里的数百名核心成员,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头颅贴地,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这些人,都是被名门正派追杀的旁门左道,是被世俗不容的亡命之徒。在崔喜钟这里,他们找到了归属感,找到了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你们都听到了?”崔喜钟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狂热的煽动,“朝廷和那些伪君子联手了!他们要把我们赶尽杀绝!他们骂我们是妖人,是魔头!可他们自己呢?”他一步步走下宝座,目光扫过众人:“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搜刮民脂民膏,后宫佳丽三千,他吸的血还不够多吗?那些名门正派,打着侠义的幌子,干了多少男盗女娼的勾当?他们有什么资格说我们!”“主人说得对!”人群中有人高喊。“他们才是真正的妖人!”“跟他们拼了!”崔喜钟掀起斗篷上的帽子,猛地戴在头上。帽子下的双眼,闪烁着嗜血的光芒:“既然他们不给我们活路,那我们就杀出一条血路!从今天起,我们与天下为敌!”数百人齐声呐喊,声音里充满了疯狂与决绝。崔喜钟的反击,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快,都要狠。
七日后,华山派的讨伐队在潼关外的密林里全军覆没。当后续的人马赶到时,只看到满地的尸体,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痛苦的扭曲。水源里被下了添加了几味剧毒的“牵机引”,使原本无色无味的“牵机引”的毒性更大,能让人全身抽搐,最后像虾米一样蜷缩而死。队长的剑插在地上,剑穗上挂着一张纸条,上面用鲜血写着:“此乃开端。”
消息传到灵鹤山,整个正道联盟都震动了。有人愤怒,有人恐惧,还有人开始动摇。紧接着,洛阳城里的丐帮分舵被血洗。三个分舵,一百三十七人,一夜之间全部毙命。舵主的人头被挂在洛阳城头,眼睛瞪得滚圆,仿佛至死都不敢相信会遭遇这样的横祸。城墙上用鲜血写着四个大字:“打狗必死。”
更让人防不胜防的是那些谣言。先是有人说,少林方丈慧能大师年轻时曾与前朝余孽有染,还生了个私生子;接着又有人说,武当掌门清虚道长修炼的根本不是正宗太极功,而是道家禁术“采阴补阳”;甚至连周怀瑾,也被传说是靠着其父与权臣的私下交易,才得以当上先锋使。这些谣言像毒草一样在江湖中蔓延,原本团结的正道联盟,开始出现裂痕。少林弟子和武当弟子在酒馆里大打出手,昆仑派和峨眉派因为争夺一个据点差点反目,甚至连灵鹤山内部,也有人开始质疑周怀瑾的能力。
周怀瑾站在窗前,看着远处争吵的各派弟子,眉头紧锁。他知道,这是崔喜钟的阴谋,可他却无力阻止。人心这种东西,最是难测。
一时间,双方竟斗了个旗鼓相当,在广袤的大隋疆土上,形成了一种犬牙交错、分庭抗礼的惨烈僵持之势。这场战争,已经没有了退路,唯有将对方彻底毁灭,方能罢休。而身处风暴中心的周怀瑾,手持“惊鸿”剑,在一次次血与火的战斗中,眼神变得愈发坚定与冰冷。他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真正的决战,还在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