禇天启至今还记得,四十一年前,那个老人一身青衣,手持半个破旧不堪的棋盘,站在他眼前的身影,老人说他有执子天下的才分,可惜不是【真理】的愿途,一时他还是一个门前画地为盘的无知小儿。
但那老者却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剑走偏锋,未必不能成才。”然后老人扔下了笨笨五书,他也没当回事,只是日日当成了垫在砖石上,隔绝阴凉的坐垫。
直到他那个识货的父亲,才发现他坐着的竟是半本道门经典,这才拦住了那个日日来他这里看禇天启玩乐的邋遢老人,老人只答应教他半年,随后飘然而去,若浮萍倒影此次再难寻的踪迹。
自此之后,忘川市中多了一个善谋划的参略士官,文明大路上,少了一个不为人知的老头,人类的七座主庭中,这样的身影只是他们中最普通的一面。
所以说是学了这样谋天算地的韬略,但老头临走的时候跟他说气运,不可崭露头角,当她沉稳,其余什么时候当的时候,摇头只是微微一笑,跨上一头瘦驴,笑呵呵的就这么离去了。
他继续在忘川市做着那个,猎魂人最底层的参略士官。
负责在队友前线冲锋时,进行后勤的装备保障和适时的战场信息支援,这倒不是他不愿意亲自上前先冲锋,但奈何他的愿途并不适合正面作战,当初接受训练的时候。
也是把他向参谋方向培养,如果不出意外,他在忘川时苦熬个半辈子,也许运气好了,能做到猎魂人的某个分部参谋长。
记得自己当时是一头油腻的乱发,带着一副破烂的眼镜,坐在战略指挥室里看那些从那些魇妖战场上回来的同僚们,相互勾肩搭背,热络的商量,晚上去哪里庆祝。
意气风发留给他的那鄙夷眼神,和时不时的冷嘲热讽。
“这不是那位在后方多清闲的少爷吗?”
“小身板上战场一定会直接被撕碎吧?还是留在后面躲安全好。”
他确实出生于名门世家禇家,但在他出生的时候,禇家已经连续三代没有人,踏至七阶之上。
在这座人与神明对抗的边塞城市中,维系一个家族的,不是存在的时间长短,而是这个家族的力量强大与否。
而她家族这种功能的苟延残喘,就引来了许多家族的觊觎,到他这一代,无论是家族势力还是家族财产都被压缩的极为不堪,祖上家业甚至十不存一,如果不是他祖先是那建成的四位之一的大祭司,把他的家族早就被这片弱肉强食的土地除名了。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他的可以说是已经衰落了,也许在过不了几十年就会被其他家族吞并,成为他们的附庸或者是棋子。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想起这句小时候的话,他曾天真的问道父亲。
“为什么?家族断然是不敢引进高阶的愿途拥有者。”
父亲苦笑的时候:“一棵大树,如果从枝头处开始枯萎,那它还能存在很多时间,就怕有一日引狼入室,从根系开始腐坏,早晚会分崩离析。”
正是因为这种两难的境地,使他的家族越来越衰弱,最后像他这样的嫡系子孙,甚至只能在猎魂人内部,换一个参谋士官的低级职位。
因此无论是前辈老人还是像他这样的后辈子孙。
都在忘川市部极度的抬不起头来,甚至由于自家地位的衰落,“轻贱”二字都不能用来形容他们之后的处境。
在那每八年一次的忘川聚会中,自家老祖紧跟着当时还是第一流家族的沈家背后,企图用名下的一块土地换取沈家,在这次会议上的某些声援,只是借个势就够了。
没想到那老爷子看起来慈眉善目,嘴上答应的说的好说。
实际上内心歹毒,故意在入场的时候,接过前面仆人递来的擦手巾,擦完以后随手等到他背后爷爷的手臂上。
仿佛把他当成了一个在背后卑躬屈膝的老仆人,而他爷爷也只是苦笑一声,没敢做出任何的抗议。
甚至在排席位的时候都故意没有给他的家族留位置,那意味已经再明显不过了,即将成为餐盘上食物的人,不配坐在餐桌之下。
那天在,在他爷爷回来以后,满脸的沧桑像是一瞬间老了几十岁,那一天整个家族为剩不多的愿途拥有者,聚在那间小小的厅子里。
望着那位建立家族的大祭司的神像,慢慢的祈祷,尽心竭力,仿佛这样就能挽回他们已经丧失的颜面和地位,这种将脑袋埋进沙土里,当鸵鸟的行径,这些年他们做过无数次。
本以为这次也会不了了之,但禇天启的父亲一跃而起,站到了那十几年,不曾有人站上了祭台上。
亲手摘下那副雕像,打碎了那在族人眼中看起来牢不可破的信仰。
底下的族人,满脸的不可置信。你们出言骂他“大逆不道”,“有悖人伦”,“无能狂怒”等诸多挖苦讽刺的词汇轮番上阵。
只有他知道,父亲的良苦用心。
只有打破所谓往日荣耀的枷锁,才能在这起起落落中找到一丝属于他们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