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飞梭在空旷静寂的空港中,缓缓降落,舱门打开,冰冷的机械女音重复播放着:
“欢迎光临,星语港,这里将成为人类不断延续的避风港湾!”
但回应她的只有这些天不断骤降的温度带来的肃杀气氛和舱门内,空荡回响余音。
出发时,船体内3万2161人,此刻都静静的化作了一堆尘埃,在座椅上,他们曾经期待着明天的太阳,期待着人生的下一份曙光。
但此刻,他们定格成了座椅上的灰尘,可谓是尘归尘,土归土,一切皆有定数。
那些费尽心机抽到限登签的人,有的贵重的财物还随着他们的身体一同停留在座椅上,像是在宣示着主人生前的富贵与荣光,但更多的像是讥讽着这些曾经把生育交托给这些所谓世代救援飞船的愚蠢信念。
“第五艘依然没有幸存者发现。”少女在寒风中微微打颤,棕黄色斗篷背后刻着八芒星的图案,她仰起头看向师父冷静的侧脸,即使从小经历过无数的生离死别,但此刻他依然感觉到刺骨的寒冷。
不是空气中的温度,而是这种劫后余生却带着希望惊恐去死的信念崩塌。
“我们已经尽力了,记录好数据,今天任务就算完成了。”男人略显疲惫的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呼出的热气迅速在空中变成了白雾,甚至成了细碎的晶粉,纷纷扬扬,像是下了场小雪。
回头看见徒弟那略显迷茫和带着微微红肿的眼眶,他轻声叹了口气 。
“还是那个小孩子啊。”他的手掌落下,轻轻揉了揉少女的脑袋,然后变戏法似的从斗篷一侧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冒着热气的烤地瓜递给少女。
“啊,师傅,真把我当小孩子啦,我只是想不明白,人类的各个时代,明明有更好的救援措施,偏偏选择了这种最毒概率和命运的方式,究竟图什么?”少女,接过地瓜轻轻啃了一口香甜软糯的口感让她的心情微微一振。
但这不能完全驱散她心头的阴霾,只要是人一天接到一艘又一艘,像是移动活棺材的飞梭落在这激荡无人的空天港,他们不像是来迎接的救援人员,更像是来沉默入殓的入殓师。
郝邵文,拍了拍少女的肩膀,说道。
“这些是不是你我,两个最普通的星辉骑士可以知道的事情了,这是上层的决策,我们无从得晓原因,也无法更改结果,但我们只好做好忠实的数据记录,你明白吗?”
郝邵文的语气中埋藏着深意,少女懵懂的点点头,埋头啃起地瓜。
“还像小时候那样。”郝邵文无奈的一笑,即使他半辈子没有挤进,星辉骑士的高层,但久经人情世故的他,又岂能揣测不了其间的深意。
那么巨大的人口转移,势必会带来各个世代的流民问题和随之而来的真相,带来的冲击。
他相信那座城市的毁灭应当不只是普通的时限永尽到期,毕竟这样的情况在其他时代也时有发生,但从来没有带来城市的毁灭,唯一的可能便是那座城市打出的独立招牌和将近2000万的世上第二大的人口城市引发了某些高层的忌惮。
但这些他的眼光落在正在啃红薯的徒弟身上,不该是这群孩子们应该知道的啊。
“毕竟他们是抱着希望出生的一代 。”
天空中落下了,不知哪种鸟雀的羽毛在寒风中,随着云乱的气流上下翻飞。
少女皱了皱,冻的通红的鼻头,伸手轻轻接过那枚羽毛,即使已经冰冷彻骨,但他依然将羽毛紧紧握在手心,像是抓住了春天里的鸟雀。
就像那坐着飞梭逃离的人,也曾经那么相信希望的存在,义无反顾的走入黑夜但熄灭他们灯火的竟然是远处被称为同伴的人类自己。
“走吧,回家。”郝邵文一挥手徒弟乖巧的跟在他的身后,不再回头打量那座移动的冰冷坟墓,他们走后自然会有负责处理遗骸和封存病毒的防化人员上来处理剩余的事物。
不过那就不是他们所负责的领域了。这座城市用森严的规矩和职业规划分开,每个人之间的界限,但依然会有郝邵文这样的师徒,在冰冷的冬天里,用心口仅存的一点热量,温暖彼此的前路。
“这个月底11搜了,还是没有活人,对吗?”观星殿里依然温暖如春,赤着脚踩在地上的年轻男人,又恢复了当初优雅的状态,坐在那里慢条斯理的听着属下的报告。
“是按照您和其他几位殿主的计划,那座城市最终能够存活分散到其他城市的人口不足原来的1%,也大多都是您选中的人。”
“那很好。”男人悠哉悠哉的翘起二郎腿,伸手拿过旁边盘子上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随后一弹指将背后站着的年轻女仆弹碎了脑袋。
“见微知着,我都说了,茶水一定要控制在63度左右的温度,口感最佳,你们是聋了吗?”上一秒的优雅荡然无存,此刻他依然像那个暴怒的君王。
身后的女仆瑟瑟发抖,但没有人胆敢露出一丝一毫的恐惧,脸上依旧挂着得体优雅的微笑。
似乎刚刚同伴的离去,对于自己来说,只是一件寻常的物件,被主人随意销毁而已,而他们也身不由己的屈服于那个男人的淫威之下。
这座殿堂里始终保持着如同春日般的温暖,但落在这众人的眼中却是彻骨冰寒的魔窟。
“那座城市现在还有活人吗?”他突然像是回忆起了某种不好的念头,回头看向身旁的管家。
“有的有您点化的那位叶童,还有一些……”管家小心翼翼的斟酌着词汇。
“一些什么?”男人的脸色又阴沉起来。
“一些不知道您伟大荣耀的蝼蚁?”说吧,他小心翼翼的从黑色西装的内侧掏出一份密报,按理说这份情报应当在之后的观星殿会议上拿出,但此刻为了保命,他小心翼翼的心虚的擦擦额头,将这份密报拿了出来。
“降临使徒,灰河摆渡人……有意思,这些沉寂多年的疯狗也冒了出来,太有意思了,我确实应该出去凑凑热闹了。”
他肆无忌惮的大笑着,扬着手上的报告眉飞色舞吩咐周围的仆人,赶紧为他准备衣服和鞋子。
“主人不可啊,观星殿这两天隐隐藏着一股暴动的浪潮,那些呆在主席位置上的老家伙早就看您不舒服,自从老殿主离开以后,你也知道……。”
青年挥挥手管家的脑袋,像是跳舞一般,高高的飞了起来,重重的砸在了地上,他厌恶的踢了一脚,那还带着惶恐表情的脑袋,恨恨的说道。
“如果你昨天没有收下那1000万星币,如果你没有把我的一举一动不断的同步,给那些老家伙,如果你今天没有掏出那份密报预备明天的栽赃。”
“我都可以让你活着,因为你是我爹留下的最后一个人,可惜啊,给了你那么多次机会,都不愿意活,那我只好采取非常手段了。”
不等他吩咐,已经有仆人习以为常的走上来,脱下那具尸体,顺手将地上的血迹清洗干净,而那个实力高达六阶的管家在这青年面前,仅仅是随手一刀的事情。
而现在,他竟然要亲自去掺和地下忘川市,已经乱成一锅粥的乱斗,可竟然也没人能够阻止。
“唉,谁叫孩子那么早就没了爹呢?”
应韶光仰天大笑,几个闪身便出现在了观星殿外围的一侧缓缓沿着阶梯走下云端,他自以为是高做云端上的神,便就应该俯瞰凡尘。